第102章(1 / 1)

自回门那日后,不说需要上朝的日子见不到他人影,即算是休沐日她特意寻过来,也是如今日这般吃个大大的闭门羹。

她用膝盖都能猜到,那些她送去的物件一定都躺在某个角落里吃灰。青黛有些出神地盯着路旁的一丛灌木,忽而问道:“陪嫁来的三等丫鬟里,是不是有个名叫初晴的?”

桃香不妨她如此跳跃的问题,愣了一会,才答道:“是,王妃可有吩咐?”

“明日就把她调进南菱院正厅罢。”

桃香又摸不着头脑了,不过主子的吩咐最大,她还是干脆地应下了。

到了第二日,桃香便将那位名为初晴的小丫鬟调进了南菱院正厅中做些杂活,又伺候着青黛用了早膳,就听得她道:“今日我们在王府中逛逛。”

她穿了一身银红色的家常软绸褙子,下系一条樱草色荷叶莲纹百褶裙,斜斜绾了个倾髻,插了根金钗嵌珠步摇,便带着桃香和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出了院子。

桃香起先还带着让主子散心的心思,兴致勃勃地同她说这府中的秀丽景致,及至她越走越往东,就要走到那令府内下人都避而不谈的那处院落时,桃香猛地拉住了她的胳膊。

“怎么了?”青黛回眸,面露淡淡疑惑不解。

桃香以为她不知,心中犹豫,但看她非要往那边去的模样,才凑近了她道:“奴婢本该早与王妃说的,只是……”她小心地觑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平静温和,才接着道:“再往前去便是兰初院了,是、是先王妃曾住过的院子,王爷曾下了死令,府中之人,除了总管正平和在兰初院看守打理的杜嬷嬷外,皆不得踏入。”

“我知晓。”桃香本想着她会就此止步,哪知道她点点头应了一句,脚下丝毫未停,径直朝兰初院走去,她们都已经能看到兰初院门外精致贵气的魏紫花丛了。

主子铁了心要去,桃香没办法,硬着头皮陪在她身边。

兰初院里头比外面瞧着还要华贵精巧,院内一侧蓄了一小方假山池水,水草幽碧的池子里养着几条呆头呆脑的锦鲤;小池边上是一座木质秋千,秋千的链子用了精铁打造,其上还挂着赤金铃铛,随着微风浮动发出“叮当”悦耳之声;院子正中是一套水头极佳的玉石打造的桌椅,玉质温润光滑,光看着便可想象坐于其上的温凉舒适。

整座院子花草繁盛,一片欣欣向荣之派,全然看不出这是个失去了主人八年有余的院子,足以见得维护保养之人的精心。

青黛只是站在院子门内方打量了一周,便见到院墙旁侧一个正侍弄花草的妇人猛地朝她的方向冲来。

能在这里摆弄花草的妇人应当便是那杜嬷嬷了,说是嬷嬷,其实她看上去方三十出头的模样,只不过两鬓都已斑白,法令纹深深,五官却可见年轻时的清秀。

杜嬷嬷察觉院子门口有动静,立马便警觉地抬头,骤然见到闯入其中的少女花容月貌有着罕见的绝色之姿,又兼身姿玲珑、服饰钗环华美,转念间便猜到她是姑爷新娶的王妃,俞氏。

先前姑爷也曾告知于她将会迎娶新妇,但只是占了王妃之位的一个摆设罢了,他不会忘记她的姑娘。但今日杜嬷嬷亲眼见到这位娇柔可人,秀美如画的新王妃,对于姑爷的话却深深动摇了。

与如此貌美勾人、连女子见了都忍不住疼惜的美人朝夕相对,又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焉知姑爷不会被她勾了去?可怜她早逝的姑娘,只能躺在冰冷冷的地底,看着自己的丈夫娇妻在怀、好不畅快!

杜嬷嬷双眸喷火,一张面容如厉鬼般阴霾可怖,手中握着修剪枝丫的裁刀便不管不顾地向青黛挥来,口中状若疯癫地骂道:“哪来的贱人!不知这处不许进来吗?!”

“杜嬷嬷!你在作甚么!这是王妃!”桃香立马挺身而出拦住来势汹汹的杜嬷嬷。

这时,青黛专程带来的那两位体壮腰圆的婆子就起了作用了,一齐上前制住了干瘦的杜嬷嬷,夺下了她手中的裁刀。

“胆敢对王妃无礼!该笞二十!”桃香见这杜嬷嬷果真如传闻中那样古怪,还想对青黛动手,也是怒了,什么王爷的死令都抛到了脑后,厉声道。

青黛睁大了美眸,露出了一副害怕的模样,扯了下桃香,摇了摇头道:“罢了,她起先并不知晓我是谁,不知者不怪,算了罢。”

桃香狠狠瞪了杜嬷嬷两眼,这才示意那两个扭着她肩膀的婆子放了她。杜嬷嬷也知道刚才她不过是借着装疯卖傻冲过来,若再继续当面和新王妃作对,也讨不了好。

她被两个婆子放开后,一双阴沉沉的双眸紧紧盯了青黛一眼,礼也不行,快步反身走回了院子里。

“王妃……”桃香扶着青黛,怕她被吓到了,担心地望了她一眼。

却不想她已恢复了平静,似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还对她笑了笑,“好了,回去罢。”

0123 公平否?

灯火初上的时候,南菱院的祥和安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给打破了。

守门的仆妇震惊地看着自新婚洞房那夜就再也没见过的王爷面容沉肃如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扫都没扫同他行礼问安的下人一眼。

他手心捏得很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如蛛网般暴起,径直入了南菱院的正厅,直直杵在当中,朝正厅里听到了动静惶惶奔出来的丫鬟冷然道:“叫你们主子出来!”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与内室相隔的那幅六扇绘仕女图屏风后,传来了清浅的衣物摩挲和脚步声,接着,一道水红色的身影便从里转了出来。

她身上只穿了家常软缎袍,外面披了一件水红色的织锦外衣,见到了他,少女很是欣喜,双眸晶亮,面上带着柔柔的笑意。

只是当看清他冷沉幽暗的丹凤眼时,少女的神色一僵,唇边的笑容逐渐收起,迎向他的步伐也变得踟蹰,犹豫间开口:“王爷可要先坐下喝杯茶?”她说着朝一旁战战兢兢立着的初晴唤道:“初晴,给王爷上杯热茶。”

姜绍钧猛然转过脸,眉间紧蹙盯着那名叫初晴的丫鬟,“你叫什么?”

他一身冰冷怒意不加掩饰,初晴被吓得瑟瑟发抖,颤着声答道:“奴……奴婢唤初、初晴……”

“改了。”他语调冷锐不带一丝情感。

初晴不敢回答,只偷瞄着自己的主子,见她露出错愕的表情,先让下人都退下了,才带着些谨慎问道:“王爷,妾身做错了什么吗?”

他这才将幽冷的视线投向她。

她似乎刚沐浴过,粉黛未施却腮凝新荔,眼眸和粉唇在烛光下散发着润泽动人的莹光。发梢还潮潮的,往下慢慢滴着水珠,把她肩颈那块衣衫晕出了一片湿痕,透出里面隐约的玉质肤色。如天鹅般的脖颈滚着晶莹水珠,将一缕黑发黏在了上面,将嫩白的肌肤衬得愈发动人。

他骤然移开目光,冷声道:“她的名字犯了忌讳,以及,孤来此是为了警告你,”他又转回了头,这回只深深盯着她那双柔婉的含情目,“今后不许再踏进兰初院半步!”

他撂下这句转身就要走,身后的少女高唤了一声:“王爷!”

他未曾理会,她又道:“王爷不觉得,这般对妾身很不公平吗?”

他顿住了脚步,听到身后细微的响动,她身上隐约的桂花香随之浸了过来。

“妾身知晓王爷对姐姐矢志不渝,但王爷这样对待妾身,公平吗?”

他倏地转回了头,如谪仙般清冷出尘的面容有一丝破裂,露出了内里的冷厉怒火,“你何以同她姊妹相称!”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妾身无德唤先王妃姐姐。”她抬起眸,一双黑眸不躲不闪地直视他,“但王爷当时难道不是自愿娶的妾身吗?自嫁给王爷以来,妾身扪心自问已恪守妻子之德,从始至终妾身都没做错任何事。”

她说完这番话唇瓣轻微颤抖,似乎是委屈极了,眼圈微微泛红,脸蛋也涌上了红晕,“妾身方及笄之年,不仅要独守空房,空有一个连面都见不着的丈夫,甚至不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吗?”

姜绍钧眸光沉沉望着她,语气锋锐无比:“当日之事,你便没有掺杂其中吗?”那次的事件巧合中透着诡异,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她并不无辜,但姜绍钧直觉她并不是表面上那样是个无辜单纯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