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咯咯地笑起来，朝门口望去，嘴角浮起一丝神秘的笑容。门口走进来一个女孩，端着一锅香气四溢的水煮鱼。我实在是为她捏了一把汗，真怕她被烫着，一边想一边咽唾沫。

吃饭的时候，老板娘继续明里暗里打探我们的信息，都被我糊弄了过去，她也没太追究，我看出来她其实也没有多大兴趣，也毫不关心祝涛和他女儿的事，她就是一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帮我们，纯粹图好玩，我完全理解她的想法，毕竟这种小村庄，就连谁家的鸡生了双黄蛋都会被当做新闻，每天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

祝涛的家离麻将馆大约不到三百米，拐三个弯，路过一片小竹林就到了。

比起附近的农居，这儿更加透露出一种破落萧瑟的氛围，整个房子仿佛被浸泡在水里多年似的，增添了几分褪色的年代感。朽坏木门上的门神和对联只剩下残丝败缕，灰白墙角处悬着一张蜘蛛网，一只拳头大的蜘蛛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使我不禁心里发毛。

星佑担心地问道：“这里还住人吗？”

老板娘“咚咚咚”敲响了门，高声喊道：

“祝大爷！在家吗？”

暑热渐渐消退，深蓝的夜色也如墨水一般悄然浸染着原本明亮炫目的世界。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听上去就像从沙堆里传出来的一般沉闷而干涸。

随着古怪而悠长的“吱呀”声的响起，木门缓缓朝里打开。

一张刻满了无数沟壑的脸出现在我们面前，那张脸让我想起了美术课本上的那副《父亲》，眼神也是何其相似，似乎在看你又似乎在看你身后的世界。那眼神一片漆黑，看似虚无空漠，却包含了他走过的一生、他所有爱与恨、痛苦与慈悲。

25

第二天天还没亮，陈澈和钟瑞诚再次来到星光福利院，这一次，他们借来了陆小天的私家车，远远地停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刚好旁边还有几台车作掩护。

“陈哥，你还是觉得这地方有蹊跷？”钟瑞诚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说，“我觉得当下应该着重去查查林清风和伍梦涵的事。”

陈澈一边摸着方向盘，一边透过灰暗的车窗凝视着星光福利院，不紧不慢地说：“你先别急，一码归一码，我昨晚一宿没睡，总觉得不对劲。这个何星佑绝对有鬼，不把他狐狸尾巴揪出来我没法做其他事了。”

“我也仔细想了想，梁学东的反应确实有点异常，可能就是梁学东以前对何星佑不好，所以现在内心有愧，害怕何星佑吧。社会上还是挺多这种事的，有些品行恶劣的父母年轻的时候虐待孩子，老了才知道后悔，觉得自己做错了，其实不是他们良心发现，只是害怕孩子有能力报复他们罢了。”

“我感觉没那么简单。”

“为什么？”钟瑞诚不解地问道，马上恍然大悟似的说，“哦，还有那张桌子干净得很反常是吗？虽然是有点怪，但也还好吧，可能是之前桌子打翻了水，所以刚好打扫了那儿？”

“咸的。”

“什么？”

“我用手指蘸了下，桌子上有咸味。”

“这不就对了？何星佑或者那个木木之前在那儿打翻了一碗汤，所以桌子很干净吧，又有咸味儿。破案了。”

“还有椅子和垃圾桶的位置又怎么解释呢？”

“这就是他们家习惯的问题了吧。”钟瑞诚拍了拍陈澈的肩膀，无奈地笑道，“你细节观察确实很厉害，但是你太敏感了，没必要想得这么复杂的。”

陈澈飞速瞪了钟瑞诚一眼，目光如炬如电。

“我不用你来教我。”

钟瑞诚耸耸肩，心想：或许这就是陈澈为什么当不了一个警察的原因吧凡事都想得太多。

“有人出来了。”陈澈压低声音说道。

钟瑞诚的神经顿时绷紧了，虽然他觉得这儿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但听到这句话，还是条件反射地迅速转过头去，警惕地望着房子和模糊的人影。

原来是木木，穿着一套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衣服，推着一辆电瓶车缓缓走了出来。随即他动作有些滑稽地骑上去，晃晃悠悠地朝村外的方向去了。晨光熹微中能看见他的脸红扑扑的，意义不明的笑容渐渐浮现出来，就像疤痕一样刻在了上边。

“跟上去？”钟瑞诚看着陈澈，指了指渐行渐远的木木的身影。

陈澈摇了摇头：“我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他。”

钟瑞诚的目光迅速地移向车子顶棚，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双手枕后脑勺上，颇有微词地说道；“如果何星佑没有耍我们的话，他的工作是在网上卖商品，那他肯定都不用出门了。”

“是的，这一点他没必要骗我们。”

“你懂我的意思吗？或许我们今天一天都看不到他的一根脚趾头。”

“没关系，我对他的脚趾头半点兴趣都没有。”

钟瑞诚已经不想说话了，望着窗外，看着阳光如水似的一点点从树枝的另一头漫向这一头。

早上十点十分的时候他们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快递员打扮的微胖小伙，骑着电动三轮车来到星光福利院门口，他的后车厢里装着满满的快递包裹。

过了一会儿，何星佑出来开门将他带入进入星光福利院，十分钟之后快递员一个人抱着好几箱包裹走了出来。

陈澈快步来到快递车旁，快递员正准备离开。

“生意不错啊兄弟。”陈澈笑着搭话道，“这家寄的什么东西啊？”

快递员露出警惕的神色，没好气地说道：“你谁啊？”

钟瑞诚追了上来，亮出警官证说道：“警察，调查案件。”

“哎哟，警察大哥。”快递员神色立马恭敬起来，“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们的？”

“你经常来这家福利院？”钟瑞诚问道。

快递员回望了一眼星光福利院，道：“是啊，这片区我负责，收发快递基本都是我。”

“那你和何星佑熟吗？”

快递员愣了下，随后马上反应过来，露出憨厚的笑容：“哪儿能熟呢？我家也没人住福利院啊。”

“何星佑这生意做得不赖啊，全国各地都有，福州、北京、甘肃……”陈澈在后边扒拉着包裹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