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木木。”何星佑笑了。

三人回到一楼客厅，正好碰到有人开门进来。

来人是个胖小伙，弯腰驼背、眼神闪躲，面色惊恐，躲在何星佑身后结结巴巴地问道：“他……他们……谁？”

“别紧张，他们是警察，来询问点以前的事。”何星佑连忙解释道，走到胖小伙身边，拍了拍他的背，“两位警官，这是木木。”

木木冷静下来之后，陈澈发现他眼神有点不对焦，说话的逻辑有点混乱，不时会莫名其妙地笑一下。

“我今天叫个外卖，烧烤怎么样？两位警官留下来一起吃吧。”何星佑邀请道。

木木激动地鼓掌，表示同意。

钟瑞诚苦笑着摆摆手：“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再问两句就……”

“那就破费了，我推荐西门小学那家‘谭氏烧烤’，是最近我吃过味道最好的一家。”陈澈毫不客气地说道。

“哦，好……”何星佑怔怔地点了点头，似乎也没料到对方会一口答应下来。

“对了，我们想看看方美霖和方小可的房间。”

“这……”何星佑露出为难的神情说，“她们相继离开之后，那个房间也被闲置了下来，放点杂物什么的，没什么好看的。”

“其实我当年负责过方美霖在酒店遭遇的案子，但是后来因为私人原因离开了警局，没有调查下去，后来又听闻她自杀了，觉得十分遗憾，这次来看看她生前待过的地方，也算是一点安慰吧。”陈澈看着何星佑的眼睛说道，“麻烦你了。”

何星佑似乎被对方的真诚打动，一时神情有些恍惚，终于松了口：“那我先收拾下吧。”

“那就麻烦了。”陈澈微笑道。

推开木门，陈澈和钟瑞诚都有些惊讶，整个房间沐浴在一片温馨的酒红色之中，而且十分整洁，完全不像没人住的样子。墙上贴着张国荣和陈慧娴等许多香港歌星的海报。两张并排的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课外书，左边的多是小说和科普书籍，有《红楼梦》、《十万个为什么》……右边的则有很多漫画，《樱桃小丸子》、《乌龙院》等等。更令人惊讶的是，就连床上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上面都印着一些可爱的卡通动物的图案，一看就是小女孩喜欢的风格。

“居然还是当年的样子。”钟瑞诚感慨地说道。

“美霖去世之后，梁爸爸本来说要烧掉她的所有遗物，但是于妈妈和我们都坚持要保存下来，看不见人，看见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也是一种安慰吧。小可走的时候也没带多少东西，所以基本上能还原她们一起居住时的样子。”

“根本就没有放杂物嘛。”陈澈笑道。

何星佑尴尬地笑了一下。

陈澈缓步走到书桌前，一会儿踮起脚尖，一会儿蹲下身子，仔细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

“你们知道美霖为什么会自杀吗？”钟瑞诚问道。

“我大概能猜到……”何星佑眉头紧蹙，眼神空洞地说道，“宾馆杀人案的时候，她被人……侵犯了……那之后她一直都很痛苦……她应该是再也承受不住了……”

“恐怕不止如此……”陈澈面色铁青地说道，“我看过她的验伤报告，医生的检查结果是方美霖在去宾馆之前就有过性经验了。”

“什么？她才十二三岁啊！”钟瑞诚又惊又怒地看着陈澈，“你的意思是在宾馆杀人案之前，她就已经……是哪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没错，恐怕她早就被侵犯了。”陈澈的眉头皱成了十字，眼神中燃烧着悲哀的怒火，“她的痛苦我们根本无法想象……对于这一点，你有什么头绪吗？”

何星佑低垂着头，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然后缓缓抬起头，那样子把陈澈吓了一跳。

那是一张浸泡在黑暗中的被仇恨侵蚀的扭曲面孔，双眼瞪得奇大，眼白边缘被蛛网般的血管包围，瞳孔里一片漆黑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像一片浓稠的沼泽。

距离外卖送达前的半个小时里，何星佑到楼上去了，木木在客厅里看《海绵宝宝》，期间钟瑞诚一直试图和他谈话，但木木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只是不时哈哈大笑，不时烦躁地瞅着他。陈澈心想这个木木果然人如其名是个榆木脑袋，然后在屋内一边漫无目的地转悠着。

后来他又到院子里给陆警官打了一通电话，几分钟后他看到一个小黄点从远方小路徐徐飘来。

当陈澈提着满满两大包烧烤回到客厅的时候，惊奇地发现钟瑞诚还没有放弃。

“就你们三个人住吗？”钟瑞诚手呈喇叭状地在木木耳边问道。

木木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你准备好了吗，派大星？”海绵宝宝在电视里活力四射地说。

“我准备好了，海绵宝宝，让我们去捉水母吧！”木木一脸欣喜地答道。

钟瑞诚生无可恋地看着木木，注意到陈澈进来之后，鼻尖耸动了几下，疲惫地笑了笑。

“你准备好了吗，钟警官？”陈澈提了提手中的塑料袋问道。

“我准备好了，陈哥，让我们来吃烧烤吧。”钟瑞诚耸了耸肩道。

桌上堆满了琳琅满目的烧烤，羊肉串、香菜牛肉、青椒排骨、麻辣鸡翅、烤茄子……热气腾腾的烟雾使香气溢满了整个客厅。

“梁学东怎么样了？”陈澈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牛肉，一边问道。

何星佑淡然一笑：“他睡着了，待会儿我煮热粥喂他。”

“你还真是辛苦，相当于照顾两个人了。”钟瑞诚瞟了一眼木木。

木木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口水从嘴巴流到烤串上，又滴落到桌上。

“木木，好好吃饭！”

经何星佑提醒后，木木回过神来，如饥似渴地啃起了排骨，“吧唧吧唧”的声响十分刺耳。

“唉，我和木木一起长大的，我一直把他当弟弟一样看。”何星佑看着木木不无遗憾地说道，“他小时候很机灵的，没想到年龄越大，病情越来越重了。”

“他这个样子看起来不太能和人正常交流，你居然放心让他出去工作，不怕他走丢或者和别人闹矛盾吗？”陈澈问道。

“他就在镇上工作，大家都认识他，会让着他，而且他人性格也很温和，不会和别人起冲突的。至于走丢嘛，他也没什么其他兴趣爱好，就喜欢在家看看电视，每天两点一线地跑，不会乱跑，我还是比较放心。”

“他做什么工作？”钟瑞诚吃了一口麻辣生牛肉问道，嘴唇一片红艳。

“饭店的杂工，洗碗、洗盘子、扫地，什么都干。别看他这样，工作特别勤快。”何星佑看向木木，目光里带着一种包容，“可能就是在外面太累了，回家就完全不想干活了。我也是个懒人，光是挣钱和照顾他们俩就累得不行，家务什么的经常懈怠，我想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家完全算不上整洁，真是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