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不大的客厅,沙发上随意堆放着几件短袖和牛仔裤,散发着一股汗臭味,一台电视摆放在沙发正对面,正播放着卡通片,几只小动物正在森林里欢快地奔跑着。
陈警官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仔细观察着所有的物品,陆警官也弯下腰,检查着那些不起眼的角落。
勘察进行了大约十分钟,林清风不时嘲讽地瞅着我们,梦梦则像不认识我似的低着头,看着自己小虫般蠕动的脚趾。她穿着一双红色的拖鞋,脚指甲染得花花绿绿的。之前我也想把手指甲弄成那样,但是于妈妈说不良少女才那样做,等我十八岁之后再说,要不然我做了指甲就会想纹身,本来我觉得她说得很没有道理,看见梦梦这个样子,我倒有点理解于妈妈的担忧了。
过了一会儿,陈警官,面色铁青地朝我们慢慢走了过来。
“怎……怎么?”林清风瞪大双眼,难掩紧张地说道。
“没事了。”陈警官丢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客厅。
林清风的脸上立马露出了松懈的神情,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道:“辛苦了啊,下次别搞错了啊!”
我们下去的时候,我听见林清风在身后偷笑,他的笑声就像阴沟里的污水一样叫人恶心,我不禁想塞住耳朵。下了楼梯后,我想到之前温柔安慰我的梦梦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心里一阵难过,我回头想再看看她,但她却已经不在那里了,只有林清风红着眼黑着脸俯视着我们,像某种部落图腾般怪异而可怖。
打球的小混混们已经只剩下一半,几张球桌上整齐地摆好了各色台球,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我们一下来,他们便朝我们投来警惕的目光,陆警官一边瞪着他们,一边让他们继续打,陈警官则一言不发地往漆黑的马路上走去。
我们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路灯照得梁爸爸面色惨白,他紧紧地拉着我,那双大而柔软的手又湿又凉。
“两位警官,怎么样?有线索吗?是那个小混蛋干的吗?”梁爸爸像影子似的紧跟在他们身后,焦急地询问着。
“现在还不能确定,调查结果出来了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现在我们带你们去医院看看孩子。”
“能不能麻烦你们把小可送回去,我一个人打车去就行了。”
我企求地望着梁爸爸:“我也想去医院看美霖。”
“听话,乖乖回去,今天于妈妈伤心死了,你和她多说说话,安慰安慰她。”
一想到于妈妈在电话里的哭腔,我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
街对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卖蛋烘糕的小推车,在黑夜里散发着暖暖的黄光。奔波了小半天,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饿了?”梁爸爸转头看我,摸了摸我的头。
“有一点……”我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梁爸爸露出浅笑,随即大声朝前方两位警官问道:“警官,你们吃蛋烘糕吗?”
两位警官扭过头来,伫立在原地。陈警官摆了摆手,陆警官点了点头。然后陈警官瞪了警官一眼,陆警官马上也摇了摇头。
梁爸爸笑着说:“麻烦你们等一下,小可饿了,我给她买点填下肚子。”
“快去快回,也好,我正好抽根烟。”
我和梁爸爸快步来到蛋烘糕推车前,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香味。
梁爸爸把我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老板娘,你这是什么新口味吗?味道挺特别的啊。”
老板娘大约四十来岁,正在往锅里倒入蛋液,抬头冲我们笑了一下便又低头投入了工作之中,语速匆匆地说道:“哎呀,这是我们家新开发的,整个雍都市独我们一家,上个月去云南调研回来,把他们的辣椒配水果运用到我家的蛋烘糕里了,味道很不错哟!试试?”
“小可,要这个新口味吗?”梁爸爸看了看我。
我点点头,问道:“阿姨,有什么口味的呀?”
“可多了,香辣西瓜、香辣草莓、香辣哈密瓜、香辣苹果……”
“我要……”我犹豫着,不知道怎么选。
梁爸爸好像看出了我的烦恼,问老板娘:“你们这儿卖的最好的哪个口味?”
“那肯定是香辣草莓啊!我们家的招牌口味呢!”老板娘自豪地说道。
“那就来四份吧。”
很快,热气腾腾的香辣草莓味蛋烘糕便出炉了。
我捧着它,闻到这古怪却诱人的香味,一颗心怦怦直跳,仿佛和它不是第一次邂逅。
“既有草莓的香气,又有辣椒的呛人味儿。”
不知怎的,我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美霖在医院待了一天一夜后回来了。
迎接她回来的那个傍晚,我们站在福利院的门口排成一列,远方的天就像打翻了红酒一般艳丽,深浅不一的云彩燃烧着,我的心也像着了火似的激动不已。
“梁爸爸和美霖回来了!”木木突然高声喊道,指着远处的两个人影,兴奋地挥舞着双手。
“吵死了,你能不能小点声?”星佑一脸嫌弃地捂住了耳朵,朝我这边挤了挤。
我的双手交叉紧握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个泛着红光的人影。
美霖她平安回来了,真是太好了。之前由于担心美霖的身体,我都没有睡上一个好觉。我并不担心警察会抓走美霖,因为美霖肯定不会是杀人凶手,美霖身上的血肯定另有隐情。我之前怀疑是林清风陷害他,可是警察还没有找到证据,只有让他继续逍遥法外几天。
梁爸爸拉着美霖的手,幻影一般飘向我们,随着距离愈来愈近,我才看清美霖的脸。她憔悴了许多,那双有灵气的眼睛已经变得死气沉沉,看不到任何生机,鼻翼旁淡淡的纹路斜斜地垂到嘴角,嘴巴没有完全合上,露出了一小点尖尖的白牙。
待他们来到我们身边,我们都温柔呼唤着美霖的名字,但她却置若罔闻,过了一会儿又像忽然听见了似的露出了傻笑。
“美霖怎么了……美霖怎么变这样了?”木木尖着嗓子说道,尾音颤抖,着急得原地踱步,他每次要哭出来就是这样的。
我默默握住美霖的手,还好,是暖暖的。
忽然,于妈妈紧紧抱住了美霖,嘴里不断重复着“乖孩子”、“回家了就好”。大家都悲伤地看着她们,我想大家都和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没有开口,但很想知道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梁爸爸仿佛看穿了我们的想法,语重心长地说道:“医生说美霖受了精神创伤,现在还处于自我保护的阶段,不想说话,也不愿回忆过去的事,所以我们要给美霖时间,不要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只要我们全家人齐心协力,美霖一定会恢复过来,大家要有信心,也要给美霖时间。”
“所以,警察怎么说?”文瀚哥问道,他的脸色很可怕,就像寺庙里的怒目金刚一样,“美霖怎么会满身是血地出现在那个破庙,是林清风那个混蛋干的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