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澜的酒已经醒了大半,除了感慨李姓确实是大姓以外,更觉得眼下自己的生活就是一碗咸豆浆,五彩缤纷各有精彩之余还需要那与“醋”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爱情稍加调剂,不要多,一点点就好,一多就会搅乱生活了。

把奔三的日子过得如同二十出头一样的沈文澜虽然忙,却开始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快乐,工作确实有压力,但是随之而来的成就感却是无可比拟的。谁说女人只能在家庭和婚姻里获得成就感,照沈文澜说来,一份合胃口的工作也可以像毒品一样让人欲罢不能。当然,方萍可不是这么想的,应酬、加班、喝酒、受气,哪一样不伤身?她无数次地打电话催促女儿早睡,无数次地督促她少喝酒,最后还是输给她得意洋洋地抱着一堆卫生巾宣布亲戚主动搭高铁来看她的事实。我们会不会都曾误会了“压力”这两个字呢?如果还没到“心累”的这一步,或者我们都只是“有点忙”而已。

周四的时间段比较特别,距人在魂不在的周五只有一天,所以员工的表现当然也只是一种表演罢了。小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文澜换了形象,一般来说,所有男人遇到这种情形都只会负责欣赏和评分,而从来不会过问原因,可对象换成一向不拘小节的沈文澜就多少有些令人好奇了,“老沈,你怎么想起来打扮成这样了?我还是习惯你之前不修边幅的样子,我们部门里其他男同事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资格,我只能跟你混啦,你现在这个造型怎么跟我去吃‘两人同行一人免费’的自助餐啊?影响大家发挥好吧?”听他的语气就像是在抱怨一个好兄弟瞒着自己做了变性手术一样。

沈文澜无奈地摇头,神态举止仿佛是一个穿着裙子的男人,“二十岁的女人打扮看她的心情;三十岁的女人打扮看她的需要;四十岁的女人打扮看她的男人。我现在成天要出去见客,要是剃个板寸穿个T恤,人家搞不好以为我是陈总的保镖,哪里会有业绩出来啊?”诚然,沈文澜的工作确实需要一个专业干练的形象,但更需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应变能力,“再说了,我不好好化妆怎么会知道母猪变貂蝉也不一定要靠整容的,更不可能理解你上次差点被卸了妆的‘女神’吓到几乎不能人道的英雄事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不停作揖的小章打断了,“哎哟,我的姐姐,你说什么做什么都对!我喝醉了说出来的那事就别当真了,你可千万别到处说啊!”

沈文澜补了补唇膏,“那下次出去喝酒你买单,酒钱就当是给我的封口费好了。”

一众同事正各自摸鱼,陈经理打开办公室门出来宣布公司接下来要专攻某个大客户,如果成功,年终发十五个月的奖金!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言一出哪里还有插科打诨的员工,个个都在摩拳擦掌地计划着那多出来的三个月奖金该如何花销。

这两天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走在路上总会有树叶不经意地落下,一叶落而知秋,沈文澜想起钱笑的预产期也在秋天,考虑到她必然不愿意自己见到她坐月子时蓬头垢面的形象,便抓紧时间,在公司的大项目上马之前先去拜访一下老友夫妇和未出世的干儿子或干女儿。

刚进到钱笑家大门,沈文澜就感到气氛不对,旁敲侧击了半天才知道是婚前李浩鹏曾答应钱笑养狗,如今钱笑怀孕待产,以后还会有个婴儿在家里,怎么能把过敏源放进家门,所以别说是养,就算是钱笑在路边逗一下陌生的狗都会让丈夫神经紧张半天。而怀孕之后就一直作威作福的钱笑当然无法接受老公的出尔反尔,不断地强调和宠物一起长大的孩子抵抗力更好,一来二去两个人居然在这种时候玩起了冷战,更不巧的是沈文澜在这个时候拜访,帮哪一边都是错。

钱笑一向爱狗成痴,坚持认为养得好宠物才能养得好孩子,甚至推荐单身独居的沈文澜饲养一条大型犬,既可以解闷又可以提供安全感,何乐不为?沈文澜反而以为养宠物太累,要背负太大的责任,付出太多的感情,毕竟主宰另一个生命的全世界并非一件可以玩笑视之的小事。钱笑本就是容易受影响的人,现在做了准妈妈更加容易心软,听沈文澜这么一说也觉得要养好一个孩子已经不容易,何况再加上一条狗,再加上老公不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也就把养狗的事放到了一边。

穿着孕妇装的钱笑神采飞扬,不知道是孩子养妈还是孕期进补得宜,让人不得不深信怀孕的女人才最美是无上真理。她如今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所以夜里总是害怕翻身会压到孩子,躺平又腰酸背痛,真是夜夜都睡不安枕,那滋味真是苦不堪言。因此李浩鹏总是挖空心思给她做各种孕妇特餐来弥补她,导致她的体重一路上升。

李浩鹏和每个留学生一样,在国外这么些年,专业水平的提高速度远不及厨艺水平来得进步速度,所以钱笑怀孕以后他干脆辞了做饭的阿姨,自任大厨,调配老婆孩子的一日三餐。沈文澜一来,钱笑就交代老公她们闺蜜有事要谈,让他乖乖去厨房做“煮夫”,顺带加两个菜留沈文澜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正视感情之外的生活。

☆、咸豆浆(下)

之前纸婚纪念日沈文澜独自痛哭的事钱笑当然不知道,但是眼下很快就要到沈文澜和李念琛分手的一周年了,如此敏感的日子怎么不让人担心沈文澜的情绪?怀孕后的钱笑被勒令远离一切电磁波,除了看书就只能把沈文澜专栏里的字字句句都研究了个透彻。

半年前,沈文澜写“明知道没有结果却想要过程”,她纵观沈文澜的这段情,认为此句不假。三个月前,沈文澜写“恶性肿瘤叫‘癌’是因为与‘爱’谐音――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个别死里逃生的也都是元气大伤”,她深以为然,同时又怕老友已经病入膏肓。上个星期新买来的杂志里,沈文澜写“不知你在哪里,遇到什么人,做着什么事,只希望当我想起你,你在幸福中,与所爱之人,做着快乐之事”,还写道“我知道你会过得好,因为没有了我;我希望你会过得好,即使没有了我”,这话中的意思,似乎是沈文澜知道该放下,也尽力尝试了,却终究没能放下,这样的情绪,钱笑也曾身在其中,更加无力劝她,所以只好放弃了原定计划,跟她东拉西扯地打哈哈。

事实证明,李浩鹏确实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戏得闺房的三好老公,很快一桌营养均衡色香味俱全的菜就上桌了,沈文澜跟着钱笑大快朵颐,直夸钱笑好福气。女人的本职工作除了减肥和八卦之外还有一项就是虚荣,经过沈文澜这一通表扬,钱笑一时也忘记了老公的厨艺给自己带来的产后减肥的烦恼,吃得眉开眼笑之余还不忘在李浩鹏收盘子去洗的时候给他一个响亮的吻,笑着跟他要求明天的菜单。单以这一件事,沈文澜就可以断定这对好事多磨的夫妻必然可以白头到老,须知道爱情开始时我们总是笑着去吻,又有多少人能因总吻同一个人而笑?她在一旁看着,心里更是羡慕钱笑好福气。

之后钱笑在医院经过一天一夜生下了一个七斤多重的大胖小子,李浩鹏亲手给儿子剪了脐带,在自己泪眼朦胧的情况下还要安慰钱笑说她尖叫劳累了二十多个小时之后依然很美。沈文澜送了全套的金木鱼、金锁片、金花生给干儿子当见面礼,说满月之后再包个大红包正式确立自己的干妈身份,小家伙也很适时地蹬了蹬腿表示赞同,真叫人哭笑不得。

比起沈文澜,对于新生儿的降临更有感触的当然是初为人父的李浩鹏。有人说男人多少会有一种自我复制的心态,所以看到儿子如同小一号的自己出现在人世上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莫大的骄傲感,这与生养一个女儿时的那种怜香惜玉之情可说是天差地别。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可也是唯一一个在自己面前触碰妻子乳×房的男人,也是妻子将来几十年都会看得甚至比自己更重的男人,即使明知道女人的母性远远重于爱情,因而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但李浩鹏心里多少也有些“小男人”地吃醋了。

刚刚上任成为奶爸的李浩鹏本觉得这辈子到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事业爱情双丰收,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算是因为儿子而造成的小小醋意也可以当做是生活情趣,但怎么预料得到自己辛苦经营期盼的美好人生会毁在儿子颇为正常的消化系统之下呢?

李浩鹏一边替儿子换着尿片,一边在手脚乱蹬的儿子耳边灌输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大道理,“你可要记清楚,在你没有自理能力的时候我是多么耐心地照顾你,所以将来要是我没了自理能力,你可别因为怕给我换尿布就把我活活饿死啊!”

孩子的奶奶近来含饴弄孙,说不尽的快乐逍遥,这时听了儿子的这番“教训”,板起脸来拍打着儿子尚不熟练的换尿片的手,“小赤佬说什么呢?你别吓着孩子!”

换好了尿片,李浩鹏这个倍感失宠的儿子无比沮丧地冲到还在坐月子的钱笑身边哭诉,“老婆,因为你儿子,我妈不喜欢她儿子了。”这段时间钱笑做大月子,他这个丈夫跟着做小月子,吃得整个人都有些横向发展了,所以做起装可怜的表情来显得有些滑稽。

钱笑却无心理会老公的幽默,太后般对着本以为人生已经完满了的小李子发号施令,“尿布换好了没?把儿子抱进来我看看。”

儿子对母亲身上的奶香味格外敏感,所以每次把他从钱笑怀里转移到李浩鹏怀里的时候表情都会有些“怅然若失”,而从李浩鹏怀里转移到钱笑怀里的时候却表现得“欢欣鼓舞”,虽然婴儿有这样的表现也是无可厚非的,虽然这么小的孩子的这种微妙的表情很可能都是来自于菜鸟奶爸的疑心病作祟,可每次换人抱儿子的时候李浩鹏都有一种被亲儿子狠狠伤害了的感受,无仇不成父子也许就是这个道理吧。

相比钱笑夫妇因为新生儿而展开了人生新纪元的经历,沈文澜这边也可说是不遑多让。沈文澜的女性化造型出现的时机恰好撞上陈总和女友分手的档口,加之陈总一向对沈文澜倚重,各种“日久生情”、“借机上位”的说法早就传得甚嚣尘上了。

最近大家为了十五个月的薪水都一心扑在工作上,连向来把公司当成水吧的老马都减少了进茶水间的次数,沈文澜看看饮水机上已经空了的水桶,再看看在岗位上各自焦头烂额的同事们,血液中的睾酮水平立刻飙升,一鼓作气行云流水般完成了不少男同事都要喘气三声的换水桶工作。

恰好进来找饼干充饥的陈总看到这一幕当然惊讶,但也不忘上前帮忙扶住水桶,“想不到你一个女的力气倒是挺大的,怎么不叫人帮忙呢?”陈总虽然不是昂藏七尺,但绅士风度倒是没有因此减少一分一毫,“我看你做事也蛮拼命的,好像人都瘦了,要注意休息啊。”

“瘦点好啊,省得我再花钱减肥了。”沈文澜笑笑,她在公司里素来是这种简朴豪迈的风格。说起来,我们都不曾真正认识一些人,我们看着彼此的表演,熟悉着彼此的面具,想象猜测着彼此到底是怎样的人。如果让同事们知道沈文澜还有细腻矫情的一面,还不吓傻?

沈文澜的这种大大咧咧的作风和陈益前任女友过分的疑心病截然相反不说,单是沈文澜能够理解他这份工作的忙碌和紧张并和自己有共同语言这一点,陈益就觉得之前办公室里的风言风语也可以看做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找好了饼干又倒了一杯咖啡,为自己接下来可能展开的攻势铺垫了起来,“最近好像有新的电影上映吧,等忙过了这一段,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大家一起出去放松一下吧。”

“好啊,到时候看吧。”沈文澜没有傻到认为“大家”是指自己部门的全体职员,也没有傻到当面直接拒接自己的顶头上司,再者陈益也是个有抱负有才华的男人,既然在这个阶段大家都不必承诺太多,她沈文澜也不必因噎废食,反正关于造人,大多数人热衷的都只是过程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与彼此欣赏并合适的人尝试约会比尝试忍受要好。

☆、粢饭团(上)

文澜的作品集里还差着袁显当初要求的那篇关于小笼包和汉堡包故事的专稿,而沈文澜迟迟写不出个结局来,便被出版社那边催得天昏地暗,正想做缩头乌龟的时候,袁显打了电话过来,说是他已经回国了,想约沈文澜出来见个面。

出资的都过来催稿了,其感受犹如教导主任亲自追问昨晚作业做好了没有一样,见面的时候,沈文澜的神经紧绷,却没想到袁显如今是有女万事足,每隔半个小时就要打电话回去确认他家小公主的吃喝拉撒睡正常与否,嘴角更是无限接近耳朵根,“不好意思,我女儿比较黏我,我怕她想我。”

别人抢购黄金的时候他在抢购奶粉尿布的袁显一直沉浸在头一次当爸爸的喜悦中,三句话不离他家女儿,似曾相识的表情让沈文澜恨不得替钱笑家的儿子做主给他们定个娃娃亲了。闹了半天,袁显只不过是来通知沈文澜,这个月月底之前必须截稿,希望她细心修改,争取能一炮而红。

重新回忆分析和李念琛的点点滴滴对沈文澜而言无疑是一种试炼,想起以往、如今和将来,她更是感触良多。书桌边的抽屉里是她唯一带走的那条耳朵项链,她拿起吊坠抱怨着,“我以为任何感情都终会冷却,可为什么始终记得你的温度?”有人说,没有什么能比“你以为是一世,那人以为是一时”更加悲哀,其实是有的,那便是“我曾以为只不过是一时,回头看时才发现原来已经错过了一世”。

她想到之前所写的希望他过得好的句子,又想到将来漫长的数十年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又对着那个简易的耳廓说道:“我希望你过得好,可是没有我在你身边,又不希望你过得太好,现在我只想有个机会说一句――‘没有我,你怎么能过得好?’!”

掏心挖肺的写作再如何像出版社打算使用的宣传语一样“撕裂灵魂”也只不过是沈文澜的副业,她的主业近来也同样忙得不可开交。为了保证自己上午的工作有足够的动力,沈文澜这一整个星期都是啃粢饭团当早饭的,吃到第五天,她咬开比预期厚许多的糯米饭终于看到了被包在里面的油条,“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啊!”

据说粢饭团是在老虎脚爪越来越难买到之后才作为替补成为了上海早饭的四大金刚之一的,虽说按照传统的吃法,里面还得包一勺白砂糖,但其实这种用蒸好的糯米饭把折起来的油条包起来,摁成球状的小吃比起老虎脚爪更让人吃得惯,之所以没从一开始就被列为四大金刚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内容物――油条,早已经榜上有名的关系吧。沈文澜很是喜欢这一道小吃,尽管这一个星期的粢饭团的头一两口都单调乏味得可以,但即将能吃到油条的那种期待感还是很让人喜欢的,颇有一番拨云见日、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这天上午陈总带沈文澜去跟客户谈判,时间一没把握好就误了午餐的点,好在沈文澜吃了一个足够消化到下午的粢饭团,在对方血糖偏低的情况下,让对方同意在价款上多降低了一个百分点,成功拿下了比公司期望的价位更优惠的待遇。双方约定晚上签约庆功,沈文澜作为此次合作中功不可没的关键性人物当然要出席,她也明白今晚不喝到呕血三升是不可能让对方公司的代表咽下这个百分点的,所以趁着签约之前抓紧吃了点东西垫底,以免晚上三杯就倒。

酒这东西说来也很奇怪,无论是什么价钱的酒,愿意喝的时候一杯下肚,周身都暖了;不愿意喝的时候一口下去,足以从舌尖灼烧到肠胃。对于为自己公司立下汗马功劳的沈文澜而言,庆祝合作的饭局上基本上没有机会吃一口菜,五颜六色中西合璧的酒被装在尺寸不一的杯子里,她脸上堆着笑,麻木而客气地一杯接一杯地灌着。

今晚列席的有上午参与谈判的候副总和最终拍板定案的魏总,带着一个青春无敌的小秘书,个个都像是海量,拉着沈文澜品评自己认为最顺口的酒。酒桌上的战略和体育比赛多少有些相似,开战没多久就会出现捉对厮杀的场面,陈总拿场面话堵着对方,“魏总,咱俩喝,下面人随意,我们做主管的要拿出点对彼此的诚意来!”他说着,一口闷掉了面前满满一杯红酒。

一边的老马是公司里出了名的酒缸,笑吟吟地举着杯子要跟候副总一决高下,“怎么说,我们也走一个?”他拿过倒茶水的瓷杯,拧开一瓶白酒就倒了起来,“用小杯子一杯一杯地喝,还没喝出感觉呢,搞不好手腕倒先抽筋了!”

两位男同事看出沈文澜是今晚的重点打击对象,所以都有心替她挡酒,留她独自跟对方公司的那个小秘书浅尝两口意思一下。可惜骄兵必败,仗着自己酒量过人的老马独力揽下了对方两位男士的敬酒和罚酒,却万万也没想到他也会有老马失蹄的时候,饭局结束的时候,吐了三次的老马的脸色可远比梨花还要白上三分。

真正千杯不倒的魏总像是越喝越醒的样子,完全没了滴酒未沾时憨厚敦实,一双小眼睛目露精光,搭着陈益的肩头提议道:“我说陈总,就这么结束未免有点不尽兴啊,既然你们这边有人不能再喝了,那就送回去,我跟老侯再跟你们去接着喝酒唱歌!”他看看身边的小秘书,又看看沈文澜,“这样,省得你出去说我们人多欺负你们人少,我们这个小姑娘,小蒋,年纪还小呢,先让她回家吧,咱们大人去接着喝怎么样?”

为了合作的顺利和日后续约的无限可能,陈益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只能让司机小赵先把老马送回家,再跟剩余的三位接着喝下去。

俱乐部里灯红酒绿鬼哭狼嚎,黑压压的包房里常令人生出“此间一日世上千年“的感觉,即使是以沈文澜尚算浅薄的资历来讲,白天进去午夜出来和傍晚进去凌晨出来的情况都已经是不胜枚举的常事了。

沈文澜是在场唯一的女性,所以但凡男女对唱歌曲都要她献声,一旦脱离麦克风就是红的、白的、土的、洋的各色酒液的混战,在歌和酒之间完全没有喘息的余地。陈益看得出对方是有心想要灌醉沈文澜,虽然也极力帮忙,却还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连自己也赔了进去。他酒品不错,喝多了既不吐也不闹,只是静静地垂着头,仿佛分分秒秒都有可能会睡死过去一样。

而一旁周旋于七分醉的魏总和候副总之间的沈文澜也已经醉得不清,只见她几杯黄汤下肚就一脸酡红,说是不胜酒力吧,又没有任何醉酒的失态,说没喝醉吧,又跟白天谈判时雷厉风行的作风判若两人。有了陈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借口,耍了一整晚的太极推手的沈文澜终于可以婉转地表达出“不如今晚到此为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