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进来并未抬头,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过多苛刻痕迹,鼻骨挺直颌面优越,某种程度上他和宋明礼的长相确实神似。
应拭雪向他微微躬身:“父亲。”
“嗯。”宋岐淡淡应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么?”
应拭雪面上神色未有丝毫改变,眼睫垂下,语调不卑不亢:“申绍崔担任总管十多年来,私下多次挪用公账,这次更是和盛安里应外合滥用职权,要用更改过含有病毒的源代码瞒天过海。”
峰会上嘉行芯片3.0虽然已经成功初步打开了市场,但毕竟时间短还没有真的大批量发行,盛安算是第一家,如果错误的芯片代码植入,并真的流入市场,那不仅S.K这两年来的研发付诸一旦,甚至连先前已经发行的1.0和2.0乃至旗下其他产品,性能都会受到质疑和影响。
郗泊简当时算准了,只要此事成功,就能一举同时挫伤S.K和盛安,他帮助郗泊简得到盛安,郗泊简帮他在S.K取得一席之地,并追查当年实验室真相。
S.K屹立不倒百余年,其内部早已有了一套完善的管理和审查法则,想要彻底瞒过私自发行是非常困难且不切实际的,但郗泊简打的就是时间差,哪怕棋差一着,但只要舆论一起来,股价跌宕都够喝一壶的了。
宋岐就算不知道他与郗泊简交易具体,但他早在从申绍崔那里拿到病毒代码的时候就与宋岐通过气,哪怕是就现在结果来看,对方应该已经将其中门路看得七七八八。
“...所以,这大半个月,你一边在申绍崔手底下干活,一边暗中收集到他和盛安勾连的证据,并且联系了警方,和我。”
宋岐微微笑起来,手中钢笔在空中轻转了一个圈,停下后与桌边磕出闷响:“那么,”
老宅设计时都是大设计建筑师,倾尽多年心血,无论如何采光都是非常向阳的,但明明是白日午后,书房却拉着半边窗帘,以至午后冷白阳光穿过窗棂透到屋里,又照到宋岐身上时,面容已隐隐现了炽热冷意。
“你想要什么呢?”
应拭雪抬起头,面容极度年轻初现锋锐,而瞳孔纯黑,与宋岐隔着二十多年时光遥遥对视,声音轻缓:“父亲,这仅仅是我的投名状,向您证明,我拥有这样的能力。”
“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允许我到S.K的亥州分部,担任执行官。”
空气渐渐凝滞,甚至要压迫到了无法呼吸的地步。
半晌后,宋岐将笔盖轻轻合上,一片寂静中“咔”地一声清脆响声:
“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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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宅出来后已经是傍晚了,应拭雪站在院内,夜间空气已然冷下,他身上依旧只穿着下午在大礼厅时的单薄衬衣。
负责司机的林叔小心地看他的脸色:“应少爷,我送您回去吧,天黑了,您一个人开车不方便。”
应拭雪轻轻摇了摇头,路灯中的夜色下,脸色显出某种奇异、却又动人心魄的白和难以察觉的疲累:“不用了,谢谢你,林叔,我自己开一个车回去就好了。”
手机从礼堂出来后就关机了,想也知道这时候打开,会看到多少未接来电。
应拭雪垂了垂视线,却并没有回紫荆别墅,而是先到了S.K的地下停车场。
这个点不加班的已经下班了,加班的还在奋战,他停的位置又靠里隐蔽,几乎没什么人看见。
应拭雪静静地看着车内显示屏上指针归零,坐了良久后,终于拔下钥匙推开车门下车,接着动作微微一顿。
不远处的车场立柱旁,郗泊简一身纯黑衣装,指间香烟在昏暗中散着点点猩红的光,照出了他此刻略带阴狠的眉眼。
第34章 “正好,我也早就不想当你哥了。”
“应少爷, ”郗泊简将手中烟头按灭,昏暗光线中,让人联想到某种盘亘在密林深处、森森吐信的毒蟒。
“上车吧, 我们谈谈。”他下颌抬了抬,率先上了不知道多久前就停在车场内的,一辆银黑色车。
应拭雪眼睫垂下, 身形削瘦而挺直, 跟着他上了那辆车。
车辆缓缓驶出车场,梵城已经华灯初上,连绵无尽的灯火绵延成长龙, 无声无息盘绕着这座巨城。
最后在一处玻璃高楼处停下,侍应生恭敬上前一路引着他们上了最高层,菜已经根据时间摆好了, 又及时拉开椅子,摆好一切后,侍应生安静离开, 厚重的包厢门被再次重重关上。
郗泊简似乎完全不显计划被反水破坏了的恼怒,相反极富绅士风度地,将银鱼在小碟里剃好刺,放到他的面前:“尝尝。”
应拭雪面容冷淡, 全程没有往那碟子里投注哪怕一分视线。
“好吧, ”郗泊简有些遗憾地收手,耸了耸肩:“那么,或许我该问问你,为什么提前揭发了申绍崔, 让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呢?”
“申绍崔在S.K待了太久了,他在芯片代码上做手脚, 即便我不在发布会上揭露,最后也会被S.K监察部拦截,如果真的追究起来,同样会追究到你头上。”
“哦?”郗泊简听着,眉间缓缓地挑了挑,“那你就不怕,他到时候同样揭发了你?”
应拭雪轻轻摇了摇头,语气轻描淡写,却又坚定无可拒绝:“他没有证据。”
郗泊简一双眼睛盯着他,脸上笑意缓缓褪去,露出相貌本身的阴郁来。
应拭雪面上神色丝毫未变:“一个月后,我会被调任S.K亥州分部,担任首席执行官。”
“郗总,一次短暂的小小失利,和一个真正开始靠近S.K核心部的机会,这样的选择,您不会后悔的。”
应拭雪下颌微微抬起,从眼部神色到肢体语言无懈可击,然而郗泊简看着他,脸上逐渐流露出了非常、非常怪异的一个表情,片刻后终于微微一笑,语气悠悠似乎散在无边夜色中:“小七,你真的全部忘记了。”
…发什么疯,应拭雪最后冷冷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去,身后黑衣保镖拦,却被郗泊简抬手示意制止,他单手支着半边脸,注视着应拭雪离开地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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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句话还未说出口,白色T恤的男孩就先被掐着脖颈死死摁在了树后。
“闭嘴。”面前男孩脸上是来不及擦拭的脏污,身上穿着一件极不合身的白色实验室大褂,面容几乎瘦到脱相,唯有一双眼黑亮的惊人。
此刻恶狠狠将他抵在树上:“你是谁,怎么会在这。”
脖颈上的力气未松,甚至有越收越紧的趋势,李简只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面前男孩显然紧张到了极致,或许他都意识不到自己这个动作,全身肌肉警惕绷直到了极点。
“我、我没有,”李简举着双手,艰难从被压迫的脖颈中挤出几个音节:“恶…意…”
喉间骤然一松,李简跌倒在地上呛咳着,眼前一阵一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