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低,飘散在了风里。

周辉月的神情一顿,就像是温和平静的面具被人突然扯下,没那么冷静,也不是那么有自信,然后找了个地方,靠边停了车。

好一会儿,周辉月松开方向盘,他很笃定地说:“会治好的。一定可以。”

虞倦还是有些茫然:“真的吗?”

周辉月说:“你不是说我是这本书的主角,会有幸福圆满的结局吗?”

虞倦还没理清周辉月这两句话之间的逻辑,但他的语调有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好像无论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不必担心。

所以他也没想太多,仰起头,眨了下眼,绿眼睛被日光照射着,泛着水光,又说:“好吧。”

*

重回周辉月的家,虞倦站在自己突然昏迷跌倒的地方,感觉恍若隔世。

周辉月的工作减少很多,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很少再出门处理,总是远程办公,好像很闲。他的大多时间都拿来陪着虞倦,严格遵照医嘱,偶尔能听到他在联系医生。

期间那位方助理来过几次,汇报工作,周辉月没有刻意回避,自然而然地见到了这位同居人的真面目。虞倦还记得方助理第一次看清自己时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好像眼前的人有好大的本事。

好吧,这也很正常,毕竟原身和周辉月的关系实在很差。

虞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能是有点高兴吧。

但这样的时间长了,虞倦觉得不正常。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现在不正是主角和反派斗争最激烈的时期吗?而周辉月连面都不露了。

而且虞倦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虚弱的病人,也不希望别人那么对待自己。

在一次夜晚醒来后,发现书房的门关着,周辉月又在开视频会议后,虞倦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他在外面等周辉月开完会,等了两个小时。

周辉月开完会,又工作了一个小时,直到他走出房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虞倦,靠近了问:“怎么还不睡?”

虞倦看着周辉月,尝试收敛自己的不高兴,努力讲道理:“你不是还有工作,我就非得你陪着吗?”

周辉月也坐了下来,挨在虞倦身边,漫不经心地说:“嗯,我觉得是。”

虞倦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没用什么力气地推了周辉月一下,抬着下巴,很不满:“周辉月,别太自恋。”

他没能推动,周辉月反而靠得更近了,低下头,对着虞倦笑了,神情显得有些温柔。其实之前也不是不温柔,握着虞倦的手的时候是的,问虞倦喜欢吃什么的时候是的,叫虞倦的名字的时候是的,听虞倦讲述那个虚构的、与他有关的爱情故事也是。

周辉月叫虞倦的名字,说:“虞倦,有没有说过,你不太会说谎,因为没有经验。”

他的意思很明显,虞倦说不要他陪是假的。被戳穿谎言后,虞倦简直恼羞成怒了,他必须要进行反击,然而还没来得及辩驳,就被周辉月打断了。

“我也骗你了。”

周辉月得寸进尺地抱住了虞倦,几乎将虞倦揽入怀中。虞倦单薄清瘦的身体贴着周辉月的胸膛,他们之前没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周辉月的腿有缺陷,但可以很稳的抱起虞倦,会把他保护得很好,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他。

“是我不能没有你陪着。”周辉月说,“就像之前没有尝试过的事,有些试了就不能戒掉。”

他说的很简单,也很坦白,没什么要隐瞒的,好像自控力很差,很容易对什么上瘾,实际上烟说戒就戒了。虞倦在模糊界限的相处间也红了脸,心跳无法抑制地快了很多拍。

是不正常的,不健康的,违背医嘱的。

但转瞬之间,虞倦又想到周辉月说的话,心脏忽然被什么吊起,悬在半空中。

如果自己不太会骗人,那对周辉月说的第一个谎言,很多个谎言,他到底相信了没有。

第94章 if线番外:八月里凋谢的绿(7)

确诊病情后,虞倦的生活好像没什么变化,周辉月的变化好像很大。

虞倦总是会梦到周辉月,想起书中的很多片段。

很奇怪,因为才来到这个世界,想方设法逃离剧情,逃开有周辉月的地方时,虞倦反而没梦到过这些。

在白城大学宣传页上,有着不加掩饰、天才式傲慢的周辉月,完美无缺、前途美好的二十二岁周辉月,失去一切、跌入人生低谷的周辉月,隐姓埋名、每天做十二个小时体力活却只拿八小时工资的周辉月,重新回到白城,在宴会上宣告归来的周辉月。

每一个都是周辉月,不能被窥探,不会被提起,是作者笔下的周辉月的人生。

周辉月应该这么走下去,直至得到一切曾失去的东西,圆满的结局。

然后,忽然有什么改变了。周辉月来到了紫金山庄,他像往常那样穿过木质楼梯,推开了房门,抓住了虞倦的后颈,不让这个人跳下楼逃脱。

不过虞倦记得最深的,还是周辉月漫不经心地问他,自己的爱情故事是怎么样的。看起来不太认真,又总是要问。

虞倦从梦中醒来,半睡半醒间,不知道是现实还是虚幻,坐在他身旁的周辉月有一张比在梦中还要英俊的脸。

周辉月整个人沉浸在日光中,夏末将尽,太阳依旧很晒,是流连不去的炎热,可他看起来显得很冰冷,与平和温柔无关,是饱经痛苦的复仇者,之前的十五年都在为此做准备,所以不可能有什么让他改变。

虞倦这么糊里糊涂地想着,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确定周辉月是否真实存在。

周辉月的感官敏锐,几乎是在虞倦抬起手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他靠了过来,先一步用手背碰了碰虞倦被晒热了的脸,脸上有些笑意:“你醒了。”

虞倦偏过头,不去看周辉月,含混地“嗯”了一声。

阳台上本来只有一张椅子,大概是虞倦喜欢在这里晒太阳后,就又多了一张。

一想到自己做的梦,伸向周辉月的手,虽然这些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虞倦还是心烦意乱起来,他想要转移注意力,至少让自己忘掉过分英俊的周辉月。

虞倦随手打开手机,正好收到新闻推送,白屹和周恒纷纷锒铛入狱,白家内部动荡不安,而苏俪则在携款潜逃中被警方抓获,配图是一张带着头套的照片。

在白城扎根多年,看似不可动摇的两大家族,就这么彻底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