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着闲聊了一会,年事已高的奶奶就困倦着睡了过去。替老人掖好被角后,我从盒子里拿出一对祖母绿手镯,轻轻放在桌上:“这是奶奶在我和慕婉订婚时,亲手戴到我手上的,代表着对我这个孙女婿的认可和祝福。如今,我已经不需要了。”

最后看一眼,熟睡中的奶奶,我恋恋不舍地离开病房。一推开门,我迎面撞上了李慕婉。看到我她眼神一沉:“你来这干嘛?又想告什么状?”“不做什么,最后来看看奶奶。”“最后?什么最后?” 李慕婉没听明白,眉头轻蹙。正好扫到桌上的手镯,目光一凝:“你把手镯留在这干什么?” 我抿了抿唇,脸上一片疏离:“如你所愿,物归原主罢了。”

看到我这冷淡的表情和那对手镯,李慕婉微微愣住了。他张了张嘴,想问问我这话什么意思,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惯常的嘲讽:“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多了,有意思吗?这对手镯是李家的传家之宝,你本来就配不上它。” 我知道就算我解释再多,他也不会信,我索性没有回应,提步离开了。

回去路上,我订了一张后天出国的机票。我刚到家,就看见叶凡坐在沙发上,冷笑着看过来:“陈泽,你不是答应了李阿姨要走吗?怎么还赖在这?你就那么不要脸吗?” 察觉到他话里有话,我眼神微睐:“你怎么知道的?”

叶凡冷哼了一声,拿出那份协议书,语气蔑视而鄙夷:“当晚是李阿姨告诉我的。你拿了李阿姨的钱,答应要走,却还没走,还想继续勾引慕婉,又当又立的,你恶不恶心啊?她亲口告诉我,只要能赶走你这个叫花子癞皮狗,花一个亿也在所不惜。在她心里,我才是那个名正言顺的女婿,她绝对不会让你这种恬不知耻的穷酸,过去毁掉慕婉姐姐的一辈子。”

叶凡得意洋洋地看着我,瞥了一眼时间,脸上闪过一丝狡黠。我捕捉到了这个表情,眼皮忽的跳了。我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身后的门就被推开了。叶凡应声而起,拿着那份协议,就跑向正好回来的李慕婉和柳如烟,声音兴奋不已:“慕婉姐姐,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看着他的动作,我心下一紧,第一反应就是抢走那份协议。我知道如果李慕婉和柳如烟看到这些,我的计划就会被打乱,一定无法按时离开。所以我当机立断,直接烧了这份协议。

白纸黑字被点燃时,叶凡故意擦着我的腿往后倒去。看到他被绊倒,两个女人的脸一下就变了,狂奔上前。柳如烟狠狠把我推倒在地上,李慕婉扶起叶凡,满眼愤怒:“你个丧心病狂的男人,还敢伤害叶凡!他今天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当着我们的面,你就敢动手,陈泽你真是越来越疯了!”

在两道同时响起的斥责里,叶凡抬起那根被火燎红的手。一看到那块指甲,李慕婉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柳如烟更是勃然大怒,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手上发了狠劲,把我按倒在烧得正旺的炉子里。

橙色的火焰跳跃着,烧上了我的短发和衣领,黑烟不断升起,空气中弥散着焦味。我的皮肤被烧得发红,鲜血从糜烂的肉里滋滋冒出来。我痛得在原地打起滚,尖叫声响彻整栋别墅。

李慕婉却轻轻给叶凡吹着手,注视着我的痛苦。柳如烟觉得我是咎由自取,更是毫无怜悯之心。他俯下身,想捡起那些残留的纸片看看,目光却扫到了我的臂膀处,那有一处胎记。看到的第一眼,他的瞳孔就狠狠一震,径直起身:“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兔子形状的胎记?”

闻言李慕婉也猛地回过头:“怎么可能?那不是你亲生弟弟才有的?”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想叫人过来按住我,再仔细看看,叶凡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心慌得厉害。他当机立断,假装晕倒,顺便把桌上的红酒扫落在地:“姐姐,慕婉姐,我好痛!”

上一秒,还处于震惊中的柳如烟和李慕婉,看到这一幕,再顾不上什么胎记,同时奔向昏过去的叶凡。一个撑起他;另一个疯了一样打电话联系医生。

没有人再管浑身都被火焰包围的我。火辣辣的疼痛在周身蔓延开来,像无数根烧红的针扎进我的神经,直抵骨髓。我的四肢不受控制的抽搐着,拼命想要逃离这炼狱般的痛苦。我连滚带爬地扑灭身上的火,臂膀上那块胎记也被烧得焦黑,再看不出任何形状。

虽然处理了伤口,但因为烧伤太痛,我辗转难眠。我无法合眼,便强撑着起来,慢慢收拾行李。花费一夜,我把所有和李慕婉有关的东西,都清理了出来。几十份送出去又被退回的礼物,我亲手织就的围巾,为她的胃病买的药,我装在纸箱子里,通通丢了出去。

李慕婉正好回来,看到这些东西,眼神凝滞片刻:“你又在干什么?” 我轻轻抹去额头的汗,声音虚弱极了:“把不要的东西都扔了。” 李慕婉的脸色微变,心底突然有些烦闷。他把这些情绪归结为对我害的叶凡昏倒的怨气,语气又冷了几分:“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许再伤害叶凡,否则后果自负。”

“后果?什么后果?被关进监狱折磨致死的后果吗?那我已经领教过一次了。” 我低下头,看着身上的伤口,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轻不可闻的回答:“永远不会了。” 说完我转过身就要回房,却被李慕婉叫住了:“你身上是不是有一个胎记?”

我脚下一顿,回身静静看着他,语气漠然:“没有。那个胎记,是我身上和柳家有关的最后一道痕迹,已经在这场火里彻底消失了。” 听到这个回答,李慕婉莫名松了口气,他就知道昨天应该是自己看错了:“我怎么可能是柳如烟走失的弟弟,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第二天我是被楼下的声音吵醒的。我一拉开门,就听到老管家教训佣人:“今天日子不一般,做事都给我打起精神,免得触霉头。” 新来的保姆听完,忍不住好奇追问一句:“今天怎么了?”“今天是柳家那位少爷走失的日子,我们小姐和柳小姐每到今天,心情就很σσψ不好。”

听到老佣人的解答,保姆更疑惑了:“那这些礼物是干嘛的?”“那位少爷走失十几年了,两位小姐一直都没有放下,大大小小各种节日都会准备很多,在今天送到柳家老宅去。”“柳家老宅?”“是啊,亲儿子走失以后,柳家因为悲伤过度,又常常睹物思人,所以就搬出了老宅。现在老宅里留下的,都是和那位少爷有关的东西,就是等着哪天他回来好弥补呢。”

听到这所有人都有些唏嘘,感慨柳家血浓于水,李慕婉用情至深。我静静听着,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洗漱完我去了鉴定中心一趟,顺便买了一个蛋糕。回来后我拆开蜡烛插上,刚要闭上眼睛许愿,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李慕婉带着薄怒的声音:“我说过,今天家里不许出现任何庆祝的东西,你还敢过生日?”

柳如烟径直上前,拎起蛋糕砸在我身上,脸色冰冷:“在我弟弟走失这天,大张旗鼓的搞这些小花招,陈泽,怎么这么恶心!”

看着被砸的稀巴烂的蛋糕,我脑中思绪翻涌。7 岁那年,我意外走失后就被奶奶收养了。因为受了惊,我发了一场高烧,把前尘往事都忘了个干净,姓名、家人、生日都不记得了。奶奶就把捡到我的日子,定为了我的生日。14 年过去了,我至今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是哪天。

如今,连唯一可以纪念的时刻也被剥夺了。我无声的笑了笑,抬起手木然的擦掉脸上的奶油,什么也没解释,默默转身回房。

进门之前,我听到了柳如烟有些哽咽的声音:“我弟弟要是没有走失,今年也该 21 岁了。” 李慕婉眼神暗了暗:“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我忍不住扯了扯唇,眼底却毫无笑意:“不会了,柳如烟、李慕婉,你们很快就会知道,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人,其实就近在咫尺,可你们却再也找不到他了。因为从此刻开始,他就会彻底消失在你们的世界。”

李慕婉和柳如烟,带着那些礼物离开的前一秒,我也从房间拿出了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我把那份写着 “确认陈泽和柳如烟,两位鉴定人,存在亲缘关系” 的鉴定报告,放在了桌上。随后我带着行李箱离开了别墅,再没有回头。

柳家老宅,古朴的宅院被岁月打磨的愈发沉静。青砖黛瓦间透着一股子沧桑,庭院里,几株老梅树在寒风中摇曳。

柳家老宅。

古朴的宅院被岁月打磨得愈发沉静,青砖黛瓦间透着一股子沧桑。

庭院里,几株老梅树在寒风中摇曳,枝头零星点缀着几朵白梅,像是无声的叹息。

李慕婉和柳如烟并肩走进老宅,身后跟着几个佣人,手里捧着大大小小的礼盒。柳父柳母早已在客厅等候,看到她们进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爸,妈。” 柳如烟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沉重。

柳母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些礼盒上,眼眶微微泛红:“又到了这一天了……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为什么都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我的儿子啊。是不是…… 他已经不在了。”

“不会的!” 柳如烟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执拗,“他一定还活着,我一定会找到他!”

李慕婉站在一旁,目光沉沉地看着那些礼盒,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如烟说得对,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柳母也无法承受亲生儿子不在的结果,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勉强笑了笑:“对,我的乖儿子一定还好好的活着,好了,你们先把礼物放进去吧,老规矩,放在他房间里。”

柳如烟点了点头,带着佣人上了楼。

推开那扇尘封已久的房门,房间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十几年前的模样。蓝色太空人的壁纸、满墙的亲笔绘画、书桌上摆放的相框……

一切都仿佛定格在那个七岁的小男孩离开的那一刻。

柳如烟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床头那只破旧的兔子玩偶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他最喜欢这只兔子了,小时候总是抱着它睡觉……”

李慕婉走到她身边,伸手轻轻抚过那只兔子玩偶,眼底闪过一丝痛色:“我记得他总是叫它‘小白’,说它是他最好的朋友。”

柳如烟苦笑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啊,他还说以后要带着小白一起去环游世界…… 可现在,小白还在,他却不见了。”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窗外的风声轻轻拍打着玻璃,像是某种无声的叹息。

柳母站在门口,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又再忍不住落了泪。

“我每次进来,都觉得他还在…… 总觉得他只是出去玩了,很快就会回来……”

柳父走上前,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声音低沉:“别哭了,孩子们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