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手将陈小莲的老母幼女牢牢护在身后,一手掏出律师证,冷笑一声:“你今天要敢松手,我他妈让你牢底坐穿,倾家荡产!”
然而,这句气势十足的威慑毫无用处,我话音刚落,对方就松开了狗绳。
P.S那句顺口溜来自互联网,不是我写的
(啕-谎)
三礼拜六点钟(8)
恶犬迎面扑来,陈小莲的寡母幼女尚在我身后,无论如何我不能弃她们不顾。我随手抄起地上一根废木料,朝两只畜生吼叫挑衅,试图将全部火力都集中在我一人身上。果然,一条被激怒的恶犬跳起朝我飞扑而来,被我用手中木棍及时挡开,另一条则趁势袭向我的大腿,又被我眼明腿快,一脚踹飞。
第一波攻击没有命中目标,两条恶犬狂吠着与我对峙一晌,忽又朝我一跃而起,发动了第二轮攻击。我当街与两条恶犬肉搏,身形委实说不上帅,人赢了狗,说出去没什么光彩的,倘若输给狗,那就更丢人了。
不知何时,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但面对如此凶神恶煞的两只畜生,也没人敢上前帮忙,只有一个青年蹲地捡起砖块,远远地朝恶犬扔击着。
虽没实质用处,却也成功引开了其中一条恶犬的注意力,我趁机举起木棍,朝起面部猛击过去--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许是被我戳击到了脆弱的眼部,这条狗竟落荒 而逃。
我望着被那只伤犬淌落在地的一道血线,蜿蜒至远方,心中不由慨然:畜生何辜,有罪的是那些畜生不如的人。众人见一狗落败,终于大起胆子围拢上来,另一条狗见状不妙,不甘心地冲我吠叫两声,便也溜了。
当时当刻命悬一线,只顾着跟狗搏命,我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身上已经多处挂彩,大腿上被扯掉了一块皮肉,鲜血漉漉而下,将整条裤管浸得通红,瞧来相当惨烈。再看我的手,我手里的木棍许是建筑垃圾,上头尖钉无数,其中一根深深扎进了我的手掌,而我竟也全无知觉。
所幸,陈小莲的寡母幼女毫发无伤。我扔掉手中染血的木棍,跛着腿来到女孩跟前,半跪下来,用干净的手背蹭了蹭女孩的头发,柔声问她:“刚才怕吗?”
她又点头,又摇头,突然冲我咧嘴一笑,唇红齿白,很是漂亮。她说,先前你跟我说的话,我好像明白了。
自打与这女孩见面,她便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很多人说她妈妈是杀夫恶妇,是活该枪毙的坏女人,说到这里她便忐忐忑忑地搅弄衣角,问我:“我妈妈到底是不是坏女人?”“反抗抵达自由。”我再次郑重地告诉这个女孩,“你的妈妈不是坏女人,真正作恶的是放出那两条恶犬的人。”其实这点小伤,打完狂犬与破伤风就算完事了。但刑鸣坚持要我住院,他朝我递来一个眼色,而我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死磕派律师间流传着一句行话,“庭内对峙,庭外造势”,正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恶犬撕咬我的画面被过路群众拍了下来,立即上传了网络,乡政府的懒政恶政形象暴露无遗,终于把一连数日沉浸在明星绯闻里的网友又引回了陈小莲案上。一时间,民意滚滚沸腾,连被害者家属与委托律师都被放狗撕咬、残酷对待,可见当时的陈小莲是多么绝望。
尽管乡政府迫于压力,出面表示“已将纵恶犬伤人的保安开除”,但我仍坚持一纸诉状告了乡政府,这类“民告官”的官司赢不赢不重要,在陈小莲案再审的档口,民间舆论上我已经赢定了。
好容易应付完又一拨来医院采访的记者,我正闭目小憩,忽然听见身旁的虞少艾轻喊一声:“爸,你怎么来了?”“傅律刚休息,我们出去说。”刑鸣边走边瞪虞少艾一眼,轻声道,还不是你打小报告。
筅县的医院十分简陋,我住的病房就是在走廊尽头拉了一道帘子。我扭过头,透过帘子的缝隙,隐约能看见一个男人的侧颜-都说人以群分,我身边漂亮的男人就多得是,我哥十分英俊,刑鸣是中国最帅的男主播,唐奕川则是中国最帅的检察官,便连这仓猝一面的虞少艾都有一双非常华丽的眼睛。
但能如我这般风华绝代的,怕也只有这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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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震撼之心顿生,猜想,这位应该就是许多人口中的虞台长,虞美人。
“听少艾说,你安排陈案的律师诈伤住院,怎么,老毛病又犯了?”虞仲夜的声音带点笑意,醇浓如酒。
“没有,别听你儿子胡说,我没有造假,人家真的受伤了。再说,我没打算让《东方视界》报道这则新闻,”刑鸣的声音一改往日的冷清,听来竟很有些撒娇的意味,“反正,会有别人报道的,我也不能拦着嘛。”
这话不错。我被恶犬追咬的视频甫一发布,不少公知大V就报道了我入院的消息,我的伤情每多经一张嘴就加重一分,在他们口中我流了血又破了相,折了胳膊还断了腿,简直惨不忍睹。
虞仲夜笑了:“小狐狸。”
「弢子凰了」
刑鸣也笑:“那也是跟老狐狸学的。”
“你们台长又来找了我,说台里的春晚你是一定要上的。”“新闻主播最好别频繁在娱乐节目中露面,”刑鸣的声音听着不怎么乐意,“再说,又穿大红西装,不好看。”
“鸣鸣穿什么都好看。”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虞少艾突然从帘外探进一个脑袋,对我说,“傅律,你说我不“英年早婚'成吗?”
刑鸣知道我还没睡,便来向我告别,说还要赶回台里播新闻,陈小莲的案子就麻烦我了。
我是陈小莲的辩护人,何来麻烦一说,我与这一家三口道别,看见虞仲夜俯身在刑鸣耳边私密轻语,刑鸣一下就红了脸,仰头深望爱人,微咬下唇笑着点头。
别人的爱情,鲜亮美好得让周遭一切都失了原色。我躺回床上轻轻叹气,心道,这会儿唐奕川也该在新闻里看见我受伤的消息了,别说像虞台长这样亲自来接,怎么连通慰问的电话都没有?
三礼拜六点钟(9)★黄★桃★
刑鸣离开后不久,我就被乡政府安排住进了该院最豪华的特护病房。眼下那么多记者的长枪短炮对着,他们为挽回形象只得把我当老子供着,反正我一口咬定百骸俱损,浑身都疼,死活就不出院。
刚住进新病房接到了我哥的电话,没想到手机里传来的却是许苏的声音。
“长嫂如母,你怎么能拉黑我呢!”劈头盖脸许苏就训我。我迄今还是不太瞧得上他,总觉得我哥是瞎了眼才着了这小瘪三的道,所以他一聒噪,我就把他的号码拖进黑名单,世界能自此清净好一阵子。
我听见那边传来一声:“好了,还说傻话,电话给我。”这会儿与我通话的才是我哥。
我哥也是在新闻里知道我这个案子的情况,所以总算从温柔乡里回过神,特意打电话来慰问我的伤情。得知我并无大碍,他说了一句:“这个案子已经捅上高院了,你就放宽心,一个人好好歇着吧。”
对面正要收线,我忽然琢磨过味儿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是一个人,唐奕川还在我身边呢。”
“唐奕川?”我哥相当不屑地笑出一声,当场戳穿了我的谎言,“他这会儿应该在市纪委监委那边开大会,商讨怎么办个大案。”
原来就在我外出办案的这段期间,我市检察第一分院的检察长叶树群涉嫌受贿,已经被市监察委员会立案审查了。叶树群其人我还算有些了解,原本是二分检的。唐奕川刚进二分检时,他就是他的领导,一路对唐奕川青睐有加,不遗余力地照拂他、提拔他。所以唐奕川对叶树群也相当敬重,一直视他为人生导师。后来叶树群调去了一分检,没两年升任了党组书记与检察长,手中权力越来越大,人竟慢慢地腐化了。据说,他的情妇近百人,经人举报的贿款达六千多万。
叶树群从检三十多年,论业务水平、知识储备、思辨能力都是顶尖的,审他就好比跟千年的狐狸玩聊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审查他反审查,怎么审都给你掰扯回去,所以案子相当棘手,纪委很快就没辙了。S市的政法委书记跟我哥是老交情了,私下跟他透了个底,我哥说:“一分检上梁不正,下梁也基本全歪,已是烂到了骨子里,很有可能借此案来个大清洗,重组一套领导班子。案子暂未指定管辖,二分检和三分检目前都在使劲,谁能拿下这个大案,谁就是下一任市检一分院的检察 长。”
这下我明白了,为什么我进医院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唐奕川却不闻不问,官迷如他,此刻肯定是忙着手刃恩师了。罢了。挂了电话,我仰面长叹,再进一步就是全中国最年轻的正厅级干部了,身为家属,应当理解。
其实我在医院也没闲着,一方面要为陈小莲案二审做好万全准备,一方面也要应付形形色色来探病的人,凑热闹的同学、同行比较多,也有原告的代理律师说要跟我进行庭前沟通。
“我这会儿伤重,没法沟通,”我抱膝坐在病床上,当着一屋子律师的面,笑嘻嘻地告诉对方,“要不让法官跟检察员都到医院里来,我们就在这儿沟通-”
“傅玉致,你现在越来越像个行为艺术家了。”
众人循声让开一条路,我看见唐奕川从病房门外走了近来。他着便服,戴眼镜,挺拔清俊一如既往。我的心狠跳一 下。
但凡在S市办过刑案,鲜有不认识唐奕川的,所以很快就有人挺谄媚地喊他:“哟,唐厅怎么也来了?听说又要高升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