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师，学校里的老师。”

“哦。”

看他的反应，老师应是没受什么致命伤。芥川君的个性是吃硬不吃软，要是对手不值得一战，根本就不会关注身份。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想着也许该求求情，请他下次别伤人。

“芥川君，”我侧过脸，突然闻到一股焦糊的气味，像是羊毛之类的东西被烧过一般，很是难闻，我不禁偏离了话题，“你身上有股怪味……”

芥川君没搭理我，低头自言自语：

“能称得上是老师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你是触电了吗？”

我发现他鬓边的碎发有些卷曲。湿身外加触电，这可不太妙。

“没有。”

“我要把后面那三人送去医院，要不你先回办公室洗澡，换衣服……”

“……在下也去医院吧，安置一下部下。”

正中下怀。我继续说：

“那就给小银打电话吧，让她把换洗衣服送到医院。”

在想给芥做身体检查和洗芥之间哪个更有难度时，我适时地想起了中原前辈……也许待会儿下车后，我该给他打个电话。

赌约

一百七十三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晚上我梦到在给一只脾气贼差的黑猫洗澡，前辈按头我按爪，樋口小银拿吹风机毛巾在旁边等候，洗完所有人都是两手一脸的血道子和牙印。

现实情况倒是没这么惨烈，中原前辈拿出干部的气势来压，加上小银樋口的劝说，好歹芥川君同意了，同意按医生上次建议的那样，住院观察一周，调理一下身体状况。

能争取到这样的结果，我被黑兽甩到墙上那一下，基本不算是白挨。

对了，送去的三名伤者依旧是在外科挂号，都是遭到体术攻击后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拍个片子观察一下，很快就能出院了。感觉在港口Mafia这边，外伤基本不算事儿。

我醒来是周五，一早过来就看到都筑先生坐在办公室敲电脑，看那神清气爽的程度，应是广津先生出院了。我看这边不忙，就把工作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了一下，端了笔记本电脑，准备去医院那边写周报。

过去后我看到芥川君坐在病床上乖乖打点滴，中原前辈绷着一脸“真麻烦，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为啥还要我监督”的表情坐在一旁敲电脑，我对他行礼，人直接拿起帽子走了。

“前辈，我有事情要请教！”

“我交个周报先。”

其实没什么重要的话要讲，我是怕他走远了。

芥川君虽然按要求套上了条纹病号服，但黑色外套还披在肩上，我有些不敢靠近。

“星君，在下错看你了。”

“哎？”

翻旧账吗？要我狗命的那种？

“别去学校了，在下发现你上个学不但没长本事，反而学坏了。”

“哦。”

听了这话，我倒是不怕了，上前坐到中原前辈空出的凳子上，打开电脑开始自顾自地写周报。

“学坏了吗？我还挺喜欢这个说法的，”若是能借此摆脱“好孩子”的魔咒，倒是意外之喜，“芥川君觉得什么样的行为算是出格？怎样才能做出一些惊人之举？”

“一意孤行。”

“啊咧，这太平凡了吧。”

我还以为他会有什么惊世之论。

“也许吧。也许在下天生就不是什么凡人，所以世俗眼中平凡的证道之路，对在下来说就很不寻常。”

我：“……”

这人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自吹自擂的话，偏偏还是用这种谦逊的语气，不知该说他是自轻还是自傲。

“在下也有一事不明白，正好向你讨教。很长一段时间，在下都是在老师指明的道路上行走，目标明确，行动也算勤谨，但还是逐渐偏离目标，甚至越来越远……在下想要的无非是一句认可，为何这般困难？”

“啊？为何问我？”

看我一脸茫然，芥川君便直言托出：

“因为你得到过。”

而我质疑的话也在这时候说出来：“没搞错吧……芥川君，作为组织最有潜力的干员，首领看好你，前辈信任你，下属依赖你，在我看来，你才是值得羡慕的那一个，而我不过是被人称了一句‘好孩子’，对Mafia来说最为无用的赞许……”

“这种事情从在下的角度来看也是一样的，你有没有想过，得到别人珍视之物的你，已经足够幸福了？”

厨房里的洗衣机，被边缘化的洗地工，不堪重用的老好人……这样的我，也会是别人期待成为的样子吗？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被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古怪光芒给照亮了，原来我并不是完全没用，原来我也是被羡慕的那一个。我破破烂烂，凑凑合合的人生，到底是有意义的。

“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自己过得挺幸福的，”我低下头，嘴角轻轻勾起来，“原来芥川君想被老师说是‘好孩子’啊……”

“‘孩子’就不必了，在下只是在想，努力了这么久，在最后的大限到来之前，至少要落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