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容东一摆摆手。

从小到大,常镇川一直都是联邦学校循规蹈矩的优等生代表,哪怕参了军也一样,凭借脚踏实地的努力,他一步一步成为少将,只要是看着常镇川过来的人,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少将头衔,他也是常苡和贺翎更省心的那个儿子,所以那一天,常苡丝毫没有怀疑,常镇川会听话退下,打消那个可有可无的支援念头。

但常镇川是人,是人,就有他的思想,他守规矩,只是因为这样简单,并不是因为他怕事

所以,那一日,他抗命了。

安陵战区已经不再需要他,异日湾显然发生了什么,常镇川找到父亲,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帮助,没想到父亲只是笑笑和他告别。

父亲和弟弟要去执行一个机密任务,具体的任务内容自然不能告诉他,但比起以往,这次显然不同,因为这次的任务需要出动身为智囊的父亲,也因为父亲这次的告别让他隐隐觉察到不对劲。

常镇川虽然是个绝对理性的人,然而有一点不符合他的特性他看人的直觉很准。

以他的能耐,摸清至亲的行踪不是难事,他擅自离开了第三军,擅自去往了异日湾,原本打算支援前线的他却见识到了前线指挥所的异样,在利用自己的身份得知母亲支援小队人选安排的时候,他暗中跟随打算协助,结果意外目睹支援小队的全军覆没。

他本应该第一时间回指挥所禀报,可他听到了那些敌人的对话,他们利用联邦支援小队的发信器,向基地中的联邦友军求援。

敌军基地中的联邦友军?

明明正面战场还在鏖战,为什么敌军基地里会有联邦的人?

常镇川忽然意识到什么。

远距离通信被屏蔽,回指挥所的路程太远,他决定先一步拦截友军,避免他们中了敌人的圈套,然而就在他将要撤离躲藏点之际,又听见了他们提到另一样东西

毁灭风暴。

敌人想趁乱带走那个导弹里的核心,这样他们也将拥有威胁联邦的可能性。

他们分派出了三人,而常镇川分身乏术。

他必须作出决定

拦截自己人,还是拦截敌人,他只能二选一。

最后,常镇川选了后者。

他们口中能威胁一个国家的武器,大概,正是母亲和长官畏惧的根源。

常镇川并不是只停留在基地边缘,他进入了敌军基地,所幸,基地里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正面战场和指挥室失守所吸引,他在关键时刻的反杀成功了,核心没有被对方夺走,在对方请求更多支援的同时,常镇川只能将毁灭风暴的核心装置投入了大海。

再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无法抗拒的窒息和压迫感,他颤抖到无法自抑,一寸寸跪了下去,记忆也只到那一刻为止。

三天后他醒来,床头站着的,是母亲。

“违抗军令,擅离职守,”当时的母亲冷冰冰地说,“别告诉任何人,你去过异日湾的敌军基地,你的神经不可逆损伤,已经不能继续服役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常镇川愕然睁大一双眼,仿佛是为了印证母亲的话,他虚弱的十指用尽气力却怎么也揪不紧床单。

那个从小立下的志愿,那些为理想拼搏的血汗,一步步得来的军功章……

全都,化作泡影。

“我……我是……军人。”

他反复告诉自己。

常苡淡淡撇过眼

“不再是了。”

急刹车。

常镇川从遽然的刹车声响中回过神。

他坐在劳斯莱斯幻影XI上,此行的目的地是万昼塔,再过一个半小时,就是大选直播的开始,按照常理,作为候选人他必须提早到场准备。

即使,他收到了袭击警告,常镇川也没有打算改变安排,就像他说过的,这是原则问题,换做元旭也一样会这么做。

不过竞选团队和狮党在他的安排下做了很多应对,比如改变车行路径,取消原定的支持者见面会,派出另外一批影子车队,加强了载具的防弹能力。

行至半程安然无恙,他甚至看着窗外些许陌生的场景,勾起了六年前的回忆,结果在尖锐刹车声中,巨大冲击力袭来,他一头狠狠撞上了前座,大脑空白,耳边顿时嗡鸣不止。

车子有些变形,不过尚有些许空间,他下意识俯身,身边保镖也迅速扑上来压低他的身子,掏枪防卫。

隔着玻璃,这个角度常镇川看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接着,是第二次碰撞,第三次碰撞

接连撞了几次,常镇川只觉得这辆车仿佛孤舟在大海中颠簸,被狂浪掀起又下落,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几次下来,车身滚动翻斜,等他甩头清醒过来,再看身边人,已经昏迷过去,手中枪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这次,他看到外面的景象了。

他所在的劳斯莱斯不知何时被撞下了陡坡,顶住车身的,是另一辆陌生的大货车。

外头枪声此起彼伏,陷入一片混战。

常镇川挣扎着摸到座位下的暗格,那里有一把枪。

聊胜于无,他不是等死的人。

混战声持续了一分多钟,常镇川从枪声中判断出危险,剩余的枪声来自这辆车周遭,可是车子明明已经被顶下了坡道,他的车队必然不在附近,公民党为他指派的保镖也不会在市内使用连发式突击步枪。

对方的袭击方式出其不意,速度太快,装备也精良,根本不是普通的党派抗议者,他的人似乎落了下风。

常镇川握住了暗格中拿出的枪。

一个从货车上跳下来的男人据枪向他靠近,佯装昏迷的常镇川虚着眼,调整呼吸。

左前方还有一个,右侧方是另一个,他必须搞清楚开枪顺序,慢一步就是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