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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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绝妙的讽刺

得知消息的时候, 约书亚正在端详一条墨绿色的丝缎蝴蝶结发带。因为放置的时间太久，颜色已经有些黯淡。这是昨天谈话结束后泽维尔递给他的。

“找到了一个你之前暂存在我这里，忘记拿走的东西。”他是这么说的。

真有意思。是想暗示自己一直保存着吗？对于泽维尔先给个烂活，再给点甜头的做法, 她并不意外, 甚至堪称免疫。而这条发带到底是不是当初那条, 在她看来也不重要。更年少时候的泽维尔或许还有一些人类的情感, 但这些东西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必然会逐渐稀薄, 越接近神明，离人性就越遥远, 这是确凿的规律。

面对圣子突然的变故, 教廷显然有些惊慌失措，但他们还没有完全放弃泽维尔, 因此只是安排他在一个荒僻的苦修院面壁。

说白了就是软禁。

泽维尔纵使内心有千万不甘愿, 在目前也不会公然违抗教廷的安排。他和教廷的大部分人一样，应该都怀有侥幸心理，觉得这应该只是一个意外，一个神明的短暂玩笑, 很快就会消失，让一切恢复正常，正因如此，他才能压抑怒火, 看似平静地接受目前的安排。

但怀疑的种子已经播下，泽维尔的支持者们陷入了沉默，不安分的声音正在暗处蛰伏。人性中既有美好, 也有贪欲。而贪婪是个好东西, 它让胆怯者鼓起勇气, 让弱者向强者挥起屠刀，一旦手握权势、常年压抑着低位者的猛兽显露弱点，总有贪婪的家伙想要虎口夺食，甚至彻底夺走它的权威。

“您要去看望他吗？这或许是一个显示忠心的好机会。”系统说。

“不。现在还为时过早。”约书亚走向花园中，在缠绕藤蔓的花架旁，悬挂着镀金的空鸟笼。回到伯爵府没几天，她就故意打开笼门，放走了父亲的爱鸟。

想到重获自由的它或许此时正在青空中翱翔，她的眼神温和了少许:“在我原本的世界，以前的猎人会驯化凶猛的苍鹰，这个过程称为熬鹰。骄傲的捕食者不会轻易低头，也不会享受猎人递来嘴边的血肉，只有在持续的煎熬和较量中落入下风，它们会才真正被驯服。”

系统啧啧嘴：“人类还真是残忍。”

“虐待动物确实很恶心。但对待像他这样恐怖的神?o，多一丝怜悯就意味着一败涂地。”

关于泽维尔的传言在教廷高层中小范围流传。而更多普通人听到的版本是，我们可敬的圣子又在苦心钻研神术，为此不惜离群索居，在偏僻之地苦修。

尽管主教们商量讨论了一次又一次，发生在圣子身上的变化仍然未能得到解释。

那一头在人类中独一无二的，标志着光明神眷的纯粹的银发，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深邃如墨的黑色。如果泽维尔不是圣子，如果这个变故发生在其他主教或者神职人员身上，他们面临的情况会更加凶险。如果说金发变成棕色，勉强还能解释成对光元素感知能力的衰退，变成禁忌的黑色则可以被宣判为背信者，必须即刻逐出教廷，并且从此不能再踏入任何被光明庇佑的场所。

但他是承载神谕中的寓言，带着神眷出生的圣子。

他的出生鼓舞了无数信众，他的存在与每一个教廷的重大活动绑定，已经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惯例。人们习惯了他的存在，相信他会在将来接任教宗，作为有史以来最有天赋者带领光明教廷攀上巅峰，续写神战之前的荣光。

而摆在教廷面前的，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日出节的庆典已经结束，但长达七天的日出节尚未终结，三天后的结束祭虽然没有日出庆典那么隆重，但按惯例也有圣子的出场。如果不能在那之前恢复正常，泽维尔将不得不缺席活动，教廷也必须对信众做出合理的解释。

震惊的教宗和暴怒的泽维尔起初觉得这是一个玩笑、一次意外，但无论施放了多少治愈神术、做了多少次检查，泽维尔的发色都未能恢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能使用光明神术，可他们无法向信众交代发色的突变――长久以来，在光明的教义和规则中，黑发就是禁忌，是恐怖的黑暗，是肮脏的、被神厌弃的标志。

如果说这是来自内部的陷害，为什么他们无论如何查证、搜寻、审讯，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只是平添了人人自危的恐慌。

如果说这是恶魔的阴谋，又该如何解释他们千辛万苦潜入圣殿深处，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也没有伤害任何人，就为了通宵工作，给圣子染个头发？而教廷上下包括圣子本人在内，对此一无所知，也无计可施？

曾经由光明神确立的评价标准，如今落在了他自己的人界化身上，还能有比这更讽刺的吗？

莉娅由衷感谢克雷多斯的到来，多亏了他，她才想起系统仓库犄角旮旯里还有一个久远的道具：

【白发一洗黑】

说明：加上一点清水，就能把白发染黑。虽然听起来很像不靠谱的电视购物产品，但本品绝非市面上粗制滥造的同类产品。只要使用一次，就能维持一整个月的黑发而不掉色。非常适合送给老人和受到少年白困扰的年轻人。

教廷当然查不出任何问题，因为泽维尔的饮食和洗漱用品都没有任何问题，经手的每一个人也没有问题，他们甚至对比了水质，也没能发现异常。

毕竟，她只是把道具混在了黎明城的水源中。

即使被稀释了无数倍，道具的效果仍然十分□□，毕竟它唯一的功能也十分简单纯粹，能且只能把白发染黑，

由于光明神亲自确立的规则，在全是光明信徒的黎明城中，唯一拥有白发的人类种，只有泽维尔。这让他引以为傲的特征，却让他在此时此地，成为了这个鸡肋搞笑道具唯一的受害人。

在封闭的房间里，泽维尔脸色阴沉地看着地上破碎的镜子。每一个碎片都清晰倒映出他依旧俊美的脸和漆黑的头发，破碎重叠的脸庞散落在地，表情被分隔得支离又扭曲，似无声的嘲讽。

开什么玩笑？泽维尔抬起手，掌心间浮起白色的光点。

但是――居然让他用这种方式证明自身还没有被神抛弃，太荒谬了。出生就和教廷绑定，从小就在圣殿长大，那里对他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如今他却不得不离开。明明他才是和神密切相关的那个人，最可靠的光明的代言者，居然因为发色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就……

从昨天一早到今天傍晚，他一直在反复地会议各种细节，也尝试了种种办法，却一无所获。漆黑的发色如此显眼又顽固，甚至不能被遮掩。如果这是针对他的陷阱，也未免太无聊和可笑。

不――更可笑的是教廷那些虚伪的人，不过是因为他如今的发色失去了作为圣子的形象说服力，对于他的态度就隐隐发生了改变，口口声声说要按照规则行事，脸上还显露虚伪的歉意，可被他们挂在嘴边的规则，在利益面前他们又几时遵守过？

我会回去的。

泽维尔如此坚信。作为独一无二的光明圣子，他坚信自己必将回到教廷，至于那些宣誓效忠于自己，却在关键时刻当了缩头乌龟的人，摇摆不定见风使舵的人，蠢蠢欲动想要撕咬下一块利益的人，他会一一清洗。

蓦地，铠甲染血的骑士的身影映入脑海。

约书亚……不，应该是玛利亚。

为什么会想起她呢？如今的局面，她可帮不上什么忙。况且作为惯会隐藏自己真实立场的贵族，她必然会审慎地保留自己的态度。他也没有沦落到，要期待她的帮助的地步。

约书亚看着从正门离去的伯恩斯主教的背影，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笑道：“看起来我们可爱的圣子心情还算不错，这两天总共只贡献了区区五点积分。”

“好歹也是零的突破。不过他还真是出人意料的乐观，我还以为他这种骄傲的人会很脆弱。”

“或许，他只是非常乐观，误以为这就是终点。不过得先处理一下他没做完的事情才行，虽然没有回去的打算，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那个身份坏掉。”

“克雷多斯的希望岂不是又要落空了？”

“那也没办法了，总比领个莫名其妙的赝品回去要强，我可不觉得克雷多斯能被骗到，熟悉的躯体里塞着陌生的灵魂，没有比这更令人作呕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