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苦苦坚持了多久, 贾德才瞥见几个身穿黑袍的人潜了过来。

贾德心中一喜。

审判所的人果然给力，对付这些亡灵生活颇有轻车熟路的架势，双方很快汇合到了一起。为首的是拥有丰富处刑经验的刘易斯。

“找到操纵者的方位了吗？”约书亚问。

“东南方向九百米外，另一队人正在追击, 对方已经开始撤离了，我们抓紧清场，从另一条路包抄过去，跟他们汇合。”

果然, 这边的亡灵生物们行动也出现了迟缓和停顿，想必是因为操纵的亡灵法师那边受到了阻拦所致，众人士气大振, 想到抓到魔女同党的战果和赏赐, 都平白多了几分胆色。

众人一鼓作气结果了剩下几个越发迟钝的敌人, 便向另一条小路疾驰而去。

“稍等”。出人意料地，约书亚停下脚步。

刘易斯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约书亚眉头紧锁：“有点不对。”

众人闻言都警觉起来，约书亚向前几步，走到刘易斯身后：“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什――”

下一秒，头颅高高飞起，飞溅的血液染红了约书亚半边铠甲。

温热的液体有几滴落在贾德脸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约书亚已经挥剑斩断了另一个审判者。

这一次，其他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不同于目睹自己队长瞬息出手杀死两名同僚而陷入震惊的骑士，余下三名审判者迅速包围了约书亚，忌惮地看着他，其中一名向同伴点了点头，一个闪身出现在约书亚身后，锋利的短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约书亚溅血的脸上露出轻松而愉快的笑容，他甚至冲着其他审判者眨了眨眼：“别那么紧张，朋友们。我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他低下头看向脚边的尸体：“倒是你们，连同伴身上的臭味都没闻到吗？还是――”

身后的审判者眼中现出一抹狠厉，未等短刀滑过约书亚的喉咙，约书亚已经抢先钳住了他的手腕。

审判者的短刀插入了自己的眼窝，他惨叫一声，转身仓皇逃窜，但约书亚已经追了上去。

仓皇中，他看向身旁已经看傻了的骑士――贾德只感到一股巨力将自己拽去，横在了一道剑光之前。

不是吧？到头来还是要当肉盾吗？可我都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啊？这样死了还能有抚恤金吗？

预料之中的剧痛没有袭来，那股拉扯他的力量消失了，一截手臂静静地垂着，手指还拽着他的胳膊。

约书亚美丽的面孔因为沾染了鲜血而格外诡艳，接连杀死两人、重伤一人的他勾起嘴角，轻松地说：“我说过――我就是你们活下去的唯一倚仗。”

……

骑士走进圣殿的时候，还没有擦拭沾染的血迹。银白的铠甲半边都被染成触目惊心的暗红，在纯白的殿堂中显得格外显眼。

每天要打扫六次，确保时刻保持洁净的圣殿，罕有这样不在意着装规则的人。

但此时，竟也没有人敢阻拦，负责维护清洁的神侍只能暗中咒骂着在后面擦拭。虽然理论上，一个简单的神术可以处理这些留在地板上的血迹，但规则并不允许，劳累的付出被认为更加虔诚。

泽维尔垂眸看向下面几人，对刚踏进房间的骑士说：“你又来晚了。”

“抱歉，我已经尽力了。“约书亚耸了耸肩：”您看，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刚刚我们正在讨论这次的状态。他们暗杀了审判者并成功控制尸体，还伪装行迹混在队伍中，给我们造成了……超出预期的损失。”

主教深深稽首：“这件事情，约书亚带领的骑士队伍应该承担责任，如果不是他们放跑了那个伪装的恶魔，让他成功和另一边的队伍汇合，审判者不至于伤亡如此惨重！”

啊，来了。教廷人最熟练的追责流程，总之，有了功劳要疯抢；出了问题就互相推卸责任，疯狂甩锅；千错万错，都是下属的错、平行部门的错，总之不可能是我的错。

力主约书亚担任队长的伯恩斯主教闻言立刻挺身而出：“当时约书亚这边还带着几个光明骑士，有的已经失去了作战能力，在进行急救后约书亚也已经带队前往支援，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样处理完全合理，否则以当时的队伍情况，就算及时赶去，也不过增加新的伤亡！”

“如果早点赶去，说不定还能截下一个恶魔。再说，当时那个恶魔已经断了一条手臂，他为什么不乘胜追击？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他对光明真的忠诚吗？！”

约书亚不出意料地翘起嘴角：这些家伙最无赖的指控，无非就是指责对方不够忠诚。

而座上的泽维尔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

于是，约书亚开口了：“您说的对，赛特主教。当时那位恶魔不仅断了一条手臂，还瞎了一只眼睛，如果我抛下同伴追上去，说不定有机会留下他，毕竟他当时已经元气大伤……”

“没错！就是这样！”

“但我有个问题想请教赛特主教，如果是您深受重伤，此时去找同伴汇合，是打算用这幅模样去和敌人奋力厮杀，还是希望同伴能掩护自己撤退呢？我想，总不能是前者吧？而您麾下的审判者二队素来经验丰富，实力也不弱，就算伤不了其他人，怎么连这个被我重伤的恶魔都留不住呢？”

赛特主教脸色一变，他没想到约书亚真的敢这样驳他的脸面。

约书亚并没有就此收手，他继续说道：“同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杀死操控，却不能及时发现，审判所难道没有针对这种情况的事先准备吗？同僚互相攻击之后立刻陷入混乱，不能马上击杀伪装者，审判者不是自诩教廷最锋利的獠牙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软弱了？”

“强词夺理的家伙……你毫无根据，仅凭直觉就直接诛杀同僚，也很可疑。”

“我当然有根据，我信仰光明，光明便让我明辨是非。要说可疑，你们的策应队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被渗透成了筛子，很难不怀疑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停止无谓的争吵。”泽维尔扫视了众人一眼，“这件事情还有的查。你们作为光明的护卫者，别把力气浪费在互相指责上。”

这件事情暂时平息，但后续的余波震动，却让教廷内部出现了一些人员变动。

尽管因举止轻浮、做事直率到任性的程度，骑士约书亚不为圣子泽维尔及部分高层所喜，但在履历和权势的支持下，这些并不影响他成为光明骑士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人们对于浪子回头的故事向来有着充分的热情，而一个流连在聚会和女人中的英俊公子，摇身一变成为了能够果敢杀死敌人的骑士，这样的故事显然比一个全无瑕疵之人按部就班的成长叙事更引人入胜，也拥有更多猜测和遐想的空间。

对于同为光明骑士的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他给大家的初印象实在太糟糕，以至于在接触过程中，他表现出来的慷慨、偶尔的善举和难得的可靠反而让人印象深刻，这样细微的优点竟然让不少人生出“约书亚其实、好像、还不错？”的念头。

只能说，坏人偶尔做好事就被称颂，好人一步踏错就备受诟病还真是屡试不爽的人际法则。

不久，每年一度的日出庆典的参与名单终于确定。

据说，拿到名单以后的圣子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教廷是找不出别的骑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