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这话说的……人家是穿丝绸长袍,体体面面被贵族求着的,咱们是穿靴子,四处奔波赚点辛苦钱的,能一样吗?你有本事,也去搞个主教的袍子穿穿?”
泽维尔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他们口里的托马斯主教,似乎是魔女晚宴后,被他随口发配到南边,名义上是着手建立新教区拓展信众,实际上是贬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的那个缺心眼司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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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比恶更恶
必须逃出去。
但是对方的人数更多……泽维尔小心地盘算着, 原本他有着更缜密的逃跑计划。
但在他装睡的时候,探向他脚腕的手终于还是彻底激怒了他。骄傲如泽维尔,多日来挤压的愤怒和不甘终于在此刻爆发,原本已经悄悄松开绳索的他, 以超出对方意料的反应速度夺过了他腰间的匕首, 狠狠插入了他的胸膛。
愤怒放大了他的感官, 让他能够更加清晰地捕捉声音和风的轨迹。但响声还是惊动了睡梦中的劫掠者。
目睹同伴的惨状, 其他劫掠者心知这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为首的咬牙道:“别管什么残不残缺了,下狠手!就凭这张脸, 哪怕断了胳膊腿, 甚至没了气,也能卖出去!”
在一片混乱中, 玛利亚给他的道具终究还是发挥了效用, 劫掠者显然没想到他身上还有这样的东西,对他不免多了几分忌惮,稍一犹豫,就让泽维尔寻到机会, 得以突破重围逃了出去。
只是,他又要往哪里去呢?劫掠者会继续追赶吗?
他无法回答,无暇思考,只能竭尽全力奔逃:跌倒, 然后继续,手掌被石头磨破的时候,泽维尔恍惚间想起那个夜晚――玛利亚牵着他的手逃亡的夜晚。
她去了哪里?她还活着吗?
或许是深夜的风太寒冷,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尖刺, 胸膛随着呼吸的节奏疼痛, 而他已经分不清楚这种痛苦来源于□□还是心灵。
他只能继续奔跑,期望着有人在远处等待他,迎接他――直到失去意识。
泽维尔是被疼醒的。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掌心却传来更加尖锐的、撕裂的疼痛。他回想起来,玛利亚给自己的吊坠,在之前就已经破碎了。
“你最好不要乱动,万一把手扯烂就不好了。”旁边传来轻描淡写的陌生男声,还有摆弄什么金属发出的,哐啷的声音。
“啊,你看不见是吧?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银钉,听说教廷喜欢用这个把恶魔和罪人钉在十字架上处刑。对我们来说,是教训像你这种棘手货物的好东西,钉在掌心,既可以限制行动,又很疼,因为上面附着的特性,又不至于让人失血过多而死。你身上的,还是找托马斯主教讨来的纯正货呢。”
声音靠近了。
陌生人把玩着银钉和锤子,让他们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提前醒了算你倒霉,我们这里可没有麻药这种东西。只能劳烦你稍微忍耐一下了。忍耐不了的话,就哀嚎吧――我还挺喜欢听的。”
在黑暗中,泽维尔作为献给托马斯主教的礼物被运送。
据说主教购买蓝眼奴隶的用途也是虐待,因此并不介意奴隶在运输的过程中有一些损失,何况最大的损伤来自于他贡献的钉子,四舍五入也算是他的成果。
因为疼痛,每分每秒都显得无比煎熬,在这好像漫无止境的路途中,泽维尔不可避免地开始回忆自己过去的人生,却发现他的旧日时光如舞剧演出时的深红幕布,看似华美端庄,实则久经风霜和虫蛀;而他起初不以为意,在玛利亚的记忆中才逐渐回想起的少年岁月,和她在黑暗中的奔逃,那摩挲的掌心、交缠的食指,爱恨交织的耳语……才能变成琥珀,变成可以被反复咀嚼的回忆的果核。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搬进了一个温暖的房间。地上铺着绒毯,空气里点着熏香,没药和乳香的气息令人昏昏欲睡,细碎的人声交织,他们说:“托马斯主教今晚抵达,要先把礼物拾掇干净。”
他应该是被摘下了钉子,掌心涂上了油脂般柔软的药膏。滴了玫瑰精油的水擦拭过他的身躯,手脚粗大的仆妇给他换上了柔软的褶皱短袍,戴上月桂叶编成的月桂头冠,把他打扮得如同教堂壁画中侍奉神?o的美少年,然后把他安置在垫着一整块雪白狐狸皮毛的雕花躺椅上。
从始至终他都非常安静,任人摆布,如果不是他的身体还有温度,帮忙的仆役几乎要把他误认为巧夺天工的精美玩偶。
等待。
又是等待。
在等待中,他迎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戴着手套的手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然后滑过精巧的喉结和锁骨。
尽管看不见,泽维尔还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戴上手套就不认识我了吗?”漫不经心的熟悉声线响起。
玛利亚摘下手套,丢在了泽维尔的腿上。
她没有问他遭遇了什么,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消失,只是沉默地用指腹擦拭他眼角的泪水。
她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称得上粗暴,轻易在他脸上留下红痕。
在低声的啜泣后,泽维尔虚弱地探出手,勾住了玛利亚的脖子。
她再一次在绝境中拯救了他。
而他知道,她的处境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样轻描淡写,她的身上是血液、利刃、火焰和伤口的味道。尽管口口声声说恨他,她的实际行动却一次次证明,她比任何人都更爱他。
在长夜中,她是唯一为他而亮的灯、为他而燃的火;是在背叛、孤独和伤害后,他唯一能寻找和信赖的依靠。
越是寒冷受冻的人越会被温暖蛊惑,在伤口的结冰尚未融化时就试图靠近火光,哪怕理智告诉他这会受伤。
此时,泽维尔急切地想要抓住这浮世中唯一的支点、黑暗中仅有的光源,他迫不及待,想要寻找他们之间更深的羁绊。
于是,他乞求道:
“玛利亚,吻我吧。”
利刃撬开了坚硬的蚌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