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原计划用传送卷轴直接抵达另一个城镇，在那里与伯爵家的旧部汇合，还因此提前换好了伪装。未曾想教会出品的昂贵卷轴出了点差池，传送的坐标稍稍偏移，他们落在离目标的城镇还有数十公里的原野上。

对于原本的泽维尔，这点距离的传送术对他来说并不费力，对现在的他来说却是需要辛苦跋涉的距离。而玛利亚虽然有不错的魔法天赋，但更擅长将光元素附着在武器上施展自己的剑术，对于传送、治疗之类往往有专人负责的项目则并无钻研。

无奈之下，玛利亚也只能领着泽维尔一路跋涉。他们原计划一鼓作气在天黑之前抵达城镇，结果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节奏，他们只能先找了个山洞躲避，顺便烘干身子。

雨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昏昏的趋势。

“今天肯定是到不了了，我们得在这里过夜。趁没天黑，我去附近弄点吃的，明天起来抓紧时间赶路。”

临走前，玛利亚对他说：“虽然我对打猎很有信心，但如果……我是说万一，我一天都没有回来。往东走，去镇上。”她想了想，把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戴在他身上：“里面有三道防护魔法，我之前用了一道，还有两道。”

他听懂了她的意思，只能无力地送上微不足道的祝福：“愿光明庇佑你。”

之后，他一直在等待。尽管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孤身一人，但这次似乎比在监牢的日子更煎熬。或许是因为上次的他不抱希望，这次却怀有期待。

他不敢入睡，昏昏沉沉的时候就掐自己一把。在反复的半梦半醒间，他听见?O?O?@?@的声音，刚开始他以为是玛利亚回来了，但紧接着他又听到嘶嘶的吐信声。

黑暗中，冰凉滑腻的蛇身从他身旁蜿蜒爬行，似乎已经吃饱了，因而有些懒散，对他并不感兴趣。

他不恐惧毒蛇，他害怕的是被抛弃。

有许多次，他不免怀疑，会不会是玛利亚对他们之间的挣扎终于感到疲倦，想要借此机会甩掉他，让他在此地自生自灭？据说，很多抛弃孩子的父母就会找个理由，让孩子呆在原地等待，审判所有的弃儿就是这样来的。

但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又要叮嘱自己跑向城镇，为什么把重要的道具留给自己？

另一种可能，被泽维尔狡猾地回避。

他尚未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恐惧失去，而他更没有意识到，自己从未拥有过。

在漫长到几乎令人窒息的等待中，连绵的雨下了又停，断断续续了可能有一整夜。

然后他终于听见了期盼已久的脚步声，又立刻意识到那不属于玛利亚。而是一个身材高壮的男性。

“这该死的鬼天气。”他低声咒骂着走进了山洞，这里当然没有人影，但他的视线环顾一圈，落在了一片衣角上。

泽维尔第一时间躲了起来，但他看不见，也无法确认自己躲藏得是否完好，

脚步声迫近的时候，他扔出了被紧紧攥在手心的尖锐石子――它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被男人略一偏头躲过。

他没有来得及逃跑，就被抓住了脚腕。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男人喉咙里发出粘稠的笑声，轻轻地把正奋力挣扎的泽维尔拽到自己身前。

“怎么了？”他的同伴举着火把俯身凑了过来。

他们借着这昏黄的光源打量泽维尔的脸庞，然后齐齐地吸了口气。

尽管双眸紧闭，但这精致的五官，即使沾上泥土和灰尘，也丝毫无损美丽，反而更增添了令人想要施虐的美感。

“谢天谢地，居然半路捡到一个上等货。”

泽维尔本能地探向胸前，在衣服下藏着玛利亚给他的项链。但他又立刻收回了手――这些人暂时没有伤害他身体的意图，用来保命的吊坠未必会被触发，如果他们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项链，或许会被抢走。

他只能紧紧地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地被他们绑住。

泽维尔很快认出，绑住他的是奴隶商人常用的捆绑货物的绳索，因为特性的缘故，越挣扎就越容易绞紧，勒破皮肤、扎进肉里也是有可能的。

商人不喜欢吵闹乱动的货物。

而这几个人，大抵只是大奴隶商人下属的劫掠者，负责搜罗货物。

见他只是安静地闭着眼睛。有人啧啧称奇：“第一次见被抓这么安静的货，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这眼睛也瞎了？”

“可能是害怕呢。”

“不过你们不觉得有点蹊跷吗？就这么巧躲雨遇到一个漂亮女孩？还孤身一人？”

有人随意踩了踩地上原先熄灭的火堆，冷冷道：“她是有同伴的。先前应该还给生了火，吃了点干粮。可能是跟咱们一样，趁天没黑去找点吃食。”说完这人又冷笑道：“两个人偷偷摸摸从原野上过，估计身上也有点秘密，搞不好是犯了什么事逃跑的。”

“算了――”他转头捏住泽维尔的下巴，“看你细皮嫩肉的，该不会是哪家的贵族小姐吧？和你一起的是你的侍卫？呵，该不会是私奔出来的吧？”

泽维尔仍旧一言不发。

“喂，把眼睛睁开，我看看你是不是瞎子。”

见泽维尔没有反应，他便冷哼一声，对着他的肚子狠狠踢了一脚。

劫掠者对于收拾不听话的货物向来很有经验，绝不会在脸、手臂这些显眼的地方留下伤痕，都是在不容易看见的位置用脚踹，方便省劲，稍微控制下力度、不出人命就好。

看泽维尔痛得蜷缩起来，劫掠者便颇有兴趣地去掰他的眼皮，啧啧嘴感慨道：“这家伙蓝眼睛挺漂亮的啊。”

另一个人闻言站了起来：“你确定是蓝眼睛？成色如何？”

“我觉得在我经手过的货里算一等一的了，不信你自己来看看咯？”

有人上手，恶意地捏了捏泽维尔的脸，被同伴提醒道：“你别乱动，这个可是稀罕货！别为了你那点破嗜好让大家都挣不着钱！\"

他这才悻悻收回手，但还是偷偷用手在泽维尔身上蹭了一把，还要点评一番：“身材不行，太柴。”

恶心。陌生男人的手和玛利亚有着截然不同的触感，即使是隔着衣服，也像是蛞蝓在皮肤上爬过，腥臭的味道和恶心的感觉挥之不去。

泽维尔面上平静，心里已经想好了这些人的一万种死法，

“说起来，有个贵客一直在搜罗蓝眼睛的漂亮少年少女吧。”

“是哦。好像是托马斯主教吧……这些家伙嘴上天天念叨着光明，做的事情好像和咱也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