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经理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略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是现在这个时候该有的表现。

程然恰到好处地收起自己心中的疑惑，使得内心的困惑与困扰不至于溢于言表，只能顺其自然地闲聊道：「周董事长这样的想法也能够理解。」

陈经理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又道：「我们总经理……周董事长她常跟我们说依靠家庭、依靠丈夫都只是一时之选，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人还是靠自己比较实在……」

程然隐隐约约知道陈经理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程经理认为呢？」陈经理完全不给程然说话的机会，又自顾自地说道：「女人不该依附在男人之下，又或者说任何人都不该依附在他人之下……」

眼见着陈经理的话题越跑越偏，程然终于打断了他的话：「陈经理说的我并不明白。」

「在知道贵公司派遣程经理与我接洽时，我也向我们周董事长提上一句，她对妳在业界的实绩曾有耳闻，在知道程经理所获得得不少奖项后，希望能够与妳吃上一顿饭。」

这的确是有意挖角的意思，只是程然还是觉得奇怪。

如果只是单纯的挖角，应该不会有那么多额外的废话，什么靠谁谁倒的，一句话就在那边靠来靠去，是在说话呢还是在骂人呢！

更何况陈经理从今天早上开始的态度还能称上一句故作神秘呢！

只是吃上一顿饭的事也是不大，她打定主意不跳槽，难不成还有人能逼迫她不成？

不过看在陈经理今天的态度不太讨喜的分上，她还是给了句不痛不痒的回应：「如果有机会的话，只是吃顿饭也行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

陈经理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让程然莫名觉得毛骨悚然，在这顿并不怎么愉快的早餐结束以后，便发了讯息给顾祯洺想跟他说这件事。顾祯洺那头也因为收到了程然的资料而正忙着和底下的人开会，看见消息后也无暇多问，只能让程然收尾回来后再说，别折腾那些事前她想带的当地土产。

底下的部属一年到头被挖角的也不少，但因为这回要被挖角的是程然，他才觉得有些不安。

纵使知道程然不会离开自己，顾祯洺依然在程然传给自己改订的高铁车票后多关心了几句，又特别掐着她上车的时间打电话给她，就是想抚慰一下自己的心灵，而程然似乎也察觉到他的不安，自然也是好生哄了几句，却没想到在挂下电话后，隔壁的座位来了一位衣着鲜亮、妆容精致的女性，她在坐上座位后直接转身朝着程然伸出了手道：「程小姐妳好，我叫周丽人，是顾祯洺的生母。」

程然吓了一跳，看着笑容和煦的女性，打从心里生出股恶寒来。

妈的，顾祯洺怕鬼，她也他妈的怕死了！

0043 第四十三章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冷笑

程然硬着头皮跟周丽人说话。

周丽人无疑是位成功的女商人，在交际上也很有一套──至少在开头的半个小时间程然与她对话的过程全然不感到无聊，甚至还觉得她口中所言有几分意思。

周丽人也是博学多闻的人，从她口中提及的无论是商场上的知识或者旅外的所见所闻对于程然而言都如此新鲜，甚至让她有种人生二十八年来都白活了的感受。

想当年在她晓得顾祯洺决定「抛下」自己而选择出国留学时，她不是不羡慕的。

扭曲的嫉妒之情倒是没有，有的只是面对自家家境与无能所感到的自卑与难过，还有过阵子缓下情绪后的欣羡──无关乎对刚出社会的新鲜人而言其实也挺重要的学历，更多的是她对外头世界的好奇与向往。

在家庭的重负之下，她比起同侪更向往自由，冀望挣脱一切束缚朝着她期待的未知前进。

然而年少时的她哪里知道什么叫「未知」，也不晓得除了要钱还债以外自己具体而言还想要什么，只晓得顾祯洺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因他身陷其中。

而后，程然开始追逐着顾祯洺，与他探索着有彼此存在的生命，直到后来那一次的分别以后，她再次主动钻进囚笼之中。

「妳的资历我看过，我很喜欢妳。」周丽人看似正拿着化妆镜补妆，其实也在透过镜子观察着程然的表情。「妳很勇敢、而且还有韧性，那天我看着妳的数据的时候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如果我能像妳一样积极，或许能够早点『顿悟』，早些让自己过得更好。」

周丽人隐讳地提及关乎她私人的事时，程然识相地收敛了表情。

周丽人就像是没察觉程然的沉默一般，犹自说道：「我还小的时候……那时候也不小了吧？也就是国中……或者高中的那会儿，成天就想往外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个年头就是电视机的画面也很糊，但是有天我看见了旅游广告，看见漂浮的冰山、喷发的火山还有不曾认识的山山水水，就一直向往着要跑外头去。」

就算打定主意不搭话的程然听着周丽人的话也不禁心生向往。

这些年来她就算出差也多在城市里，最远的地方不过像是先前顾祯洺带她前往的深山温泉度假区一类的地方，关乎地理课本会出现的那些冰与火共存的场景以及偶然瞥见电视上摄影师耗费十数年拍摄的大迁徙等她都仅能透过影像观看，其余的更是想都不敢想。

周丽人继续说道：「很多时候其实对那些地方也不是非去不可，就是不想要有被束缚着的感觉。后来我也就顺着家里的安排跟那脏……顾祯洺的生父结婚、生了孩子，虽然一心照顾着祯洺，却也没忘记当时候看到那些广告时内心的澎湃。」

来了。

虽然程然不晓得周丽人一直与自己说这些令自己向往着的事要做什么，但她却知道曾经深深伤害着顾祯洺的人当中有着周丽人一份。

程然暗中提起了戒备。

周丽人敏锐地察觉到程然的不对劲，只得暗暗地将话题移开，开始说起从前在顾氏集团工作的事情。

程然其实也有心想了解那些经验，姑且也就耐着性子听了。

高铁几个小时的期间几乎都是周丽人再说话，程然只是礼貌性地答腔，直到最后程然要下车了、周丽人也没与她多说什么，只是挂着那副业务笑容朝着她浅笑道别。

程然觉得别扭，却也赶紧收敛心思打了车回家。

周丽人看着程然的背影目光幽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偏着头好一会儿，这才拨了通程然若是看见也会熟悉的号码，待到对方一接通时便开口以柔软的声音说道：「阿洺，我刚才和你女朋友聊天了喔！」

电话那头传来了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

「妳找她做什么！」

「别这么紧张，阿洺……还是说……你跟顾哲那脏东西一样有点暴力倾向？」周丽人摸了摸自己脸颊右侧的颧骨，那是假的，后来修补上的。「我就是与她搭上同一班高铁而已……怎么，想不想听听她的声音？」

「妳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她是你的女朋友对吧？阿洺……我对你很失望，你为什么要交女朋友呢？」周丽人不疾不徐地说道：「程然她这么乖巧、这么可爱，听着我说了那么久的话都不曾反驳我什么，结果你才接了我这通电话就冲着我吼。」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阿洺，程然这么好的女孩子，你配得上吗？」

「妳少装神弄鬼了，程然不在妳身边。」

「喔？你怎么会这么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