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别于她的弟妹在各自有了出路后搬离家中，仅仅每个月付出有限的生活费作为孝亲费奉养程父程母，程然无须掏出孝亲费，却主动还了压在双亲头上的贷款。

她也算不上恋家，而是基于省钱的缘故而舍不得离开家里。

顾祯洺很生气，觉得程然不给自己机会，却在听见程然说她只是变相监督父母而作罢。

但他还是觉得程然太辛苦。

他认为未来岳父岳母的债务不该只压在她身上，他们俩虽至今年事已高，但却依然不负责任，自顾自地将重担给压在女儿身上……

顾祯洺心中满满都是为程然不平，同时也埋怨起程然的弟妹付出较少的事，却也不敢冒然与她开口，就怕触及她的雷区。

他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最是要强，若不把该处理的心病处理掉，恐怕还会愧疚一辈子，因此只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宝宝，求求妳对自己好一点。」

程然最后还是自己骑车回了家，一路上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始终扬着。

程父程母正要拉下铁门，看见程然终于回来，口气有些着急地问道：「妳昨天怎么没回家？我找妳找好久了！」

程然没在手机上看见父亲的来电，问：「我没接到你的电话。」

程母在一旁帮腔：「但是我们打电话到妳公司问啊！他们说妳早就离职了！妳是不是没工作了？」

程然换工作的事情并没有给双亲知道。

在双亲的眼中，上一间公司是能拿到两个月年终的优良公司，程然再怎么样也不能辞职。

程然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说出自己换工作的事，只说：「昨天加班太晚，直接在公司睡下了。」

程父程母听了松了口气，程父又问：「用公司的电啊？会不会被扣钱？」

程母立刻说道：「人家小然是加班呢！用他们电又怎么样？这加班……应该有加班费吧？」

「对对对，加班有没有加班费啊？」

程然忍了一瞬，道：「没有。」

「怎么会没有？」程父有些吃惊，旋即问道：「这样不是白做了吗？」

程母道：「怎么会白做？他们公司有两个月年终啊！」

「不加班也有两个月年终呢！」

「对喔对喔！……」

时间也不早了，一身疲惫的程然听着父母就着自己的薪水与工时不断讨论，也没问自己究竟吃饭没或者怎么今天还是这么晚才回家，原本以为早已习惯的她一时之间竟感到不耐，只是越过了父母便往家里头走去。

她从前不曾这么做的。

恐怕是与顾祯洺的重逢让自己找回了从前辈死死压在心里的叛逆与活力，她觉得自己不该再是工作机器。

「嗳！这孩子怎么就这样走了！脾气怎么这么大？」

「她一定是累了！你别吵！我们先来算算这钱什么时候还完……」

「对对对，如果加班拿不到钱的话，告诉小然以后别加班了，还不如回来看店比较实际……」程父以刚好能让程然听见的音量说道：「小然啊！我们昨天在隔壁镇看到有间新开的杂货店是走文青风欸！这个你们年轻人比较懂，我们搞不好可以拿一笔钱出来装修……」

「装修什么？要花钱！叫小然和小屿、小铃他们来帮忙就好啦！现在公司都周休二日，让他们多回来几趟就好了，东西重新按照人家相片那样排一排就是了。」程母得意洋洋地说完，又转头对程然说道：「小然啊！这周末有空吧？」

「……没空。」

程然听得刚才程父程母蓄意讲给她听的话，听得简直血压要标升，却依然努力挤出了心平气和的两个字。

程母听了却不开心了：「为什么没空？妳放假闲着也是闲着，跟弟弟妹妹过来帮忙又怎么了？」

程然握紧了拳头，忍着脾气道：「弟和妹他们住哪里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来回家里就要四个小时，你们想要他们特地跑来忙这些……不赚钱的事？」

程父生气了：「什么不赚钱的事？这间杂货店如果不赚钱，还能养你们到这么大？还让妳读大学！」

程然彷佛被点着了火药引信一般生气了：「什么养我们到那么大？我从小学开始拿的就是救济金！国中以后全部都是靠奖学金减免学杂费还有过日子的，还靠老师给我工读赚生活费！我花了你们什么钱了？住宿费？这些年我还了几百万够还了吧！几百万都够我在市区买一间小公寓了！」

「妳这什么态度？我们好歹养妳养那么大！妳小时候发烧还是我抱妳走去医院……」

「怎么那时候不烧死我算了！」程然哭着吼了出来：「我告诉你们！我不欠你们的！」

「反了反了！哪有哪家的小孩跟自己的父母这样说话……」

程然才不理他们，回了自己的房间锁上门便闷到棉被里大哭。

她怎么能不习惯这样的生活？难不成一跟顾祯洺和好后她就有底器与父母叫嚣、成为自家的白眼狼了？

程然哭到了一半就接到了顾祯洺的电话。

浓浓的鼻音让顾祯洺一听见就立即感到心如刀割，赶紧说道：「宝宝怎么哭了？我过去接妳好不好？」

「不用，你不要过来……」程然哽咽地说着，又听到外头的敲门声，狠狠地抹了几把眼泪后朝手机里说了声「等等」便抓着手机开门。

程父程母站在她门口，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辉：「小然啊！我刚才和妳爸说了几句，想着也有道理，要不然你就去贷款买房子，当个房东收入也不错……」

程然觉得自己头昏眼花。

事实上，父母的贷款根本不是她的责任，她会协助偿还不过是基于人伦义理，跟法律半点儿关系也没有。

父母再怎么不好，终究是给她在十岁以前快乐的童年，所以她不像弟弟妹妹一样、懂事起就在债务当中度过，更是自觉自己得偿还父母养恩。然而……

「小然！我看这是个生财的好法子！今天早上我接到一通贷款电话啊！那个每个月的利息算起来还挺优惠的呢！我给对方留了联络方式，妳看要不要……」

程然只觉得眼前似有一片白光，耳边不断有声音告诉她这样做不值得，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反正她就是欠爸妈的，努力偿还就是……

「程然！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