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顾,你又在看班长啊?」
现在班上的人都还与顾祯洺很不熟,在顾祯洺旷课的那段时间甚至已经形成了各自的圈圈,加上顾祯洺心底因为想要保护他人而有意疏离同学,因此他几乎成为班上最特立独行的存在,也就是张安廷这人不怕他,总主动凑上前来与他勾肩搭背、自来熟地相处。
顾祯洺起初有点排斥,但后来也由着他去。
他想:搞不好这是哪个谁的狗腿子,专门替自己的生父或生母甚至是家族企业里大权在握的爷爷来监视自己的。
所以他不能透露出自己关注程然的事。
他又瞟了眼总跟在程然身旁的几名女生,都是他叫不出名字来的女同学,心里想着也不能害人,索性含糊地说道:「每天补课太烦了,我在想能不能让他们停手。」
「哈,你想要让班长替你跟老师求情啊?」张安廷大笑几声,引来他人侧目:「不可能啦!就算你这次的考试成绩好,老师他最古板了!怎么可能免了你的课?一定会说你这是临时抱佛脚,学得不扎实!」
顾祯洺瞥了他一眼,道:「他儿子就在你后面,可能听到你的话了。」
张安廷吓得缩回勾搭在顾祯洺肩膀上的手,果然看见班导的亲儿子就在后面练球,赶紧糊弄了几句便跑离顾祯洺。
顾祯洺乐得轻松,直接从球篮里拿了颗排球来到边边角角处自个儿完托球去。
程然原本看也没看顾祯洺一眼,倒是在打球打累了跑到一旁喝水时恰巧看见顾祯洺站在离自己水壶不远,索性假装踢到自己的水瓶又一路笨拙地追着瓶子来到顾祯洺脚边,这才在顾祯洺的视线下扭扭捏捏地捡起了瓶子来说道:「谢谢你帮我挡瓶子啊!」
顾祯洺看着她,毫不客气地问道:「妳是故意的吧?」但他超喜欢!喜欢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笨又这么可爱的女朋友!
爱死了!可恶!想抱!想亲!想摸摸!想被摸摸!
程然飞快地捡起了自己的水瓶倒退三步,又偷偷向他眨了眨眼,这才依依不舍地将水给放回原地离开。
她也知道两人的恋情不能曝光。
不只是因为担心给老师知道后会对她的奖学金申请有影响外,她也察觉到顾祯洺似乎不是很愿意曝光的这件事。
想到顾祯洺家里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人同居,又想起老师曾隐约提及他家庭有点复杂的事,程然觉得自己最好依照顾祯洺的想法走才对;至于往后顾祯洺愿不愿意告诉自己关乎他与他家的事那就是往后的事了,她才不着急。
程然才转身,顾祯洺便臭着一张脸,看在外人眼里就像是他讨厌程然一样。
他知道有人看着这边,因此也若无其事地臭着一张脸,看都没看往程然离去的方向。然而就算再怎么装模作样,也就只有自己知道宽松的体育裤里隐隐约约有着抬头的征兆。
啊!这该死的荷尔蒙。
由于顾祯洺已经不再旷课,程然也就没办法再藉由拿考卷的这件事与他偷偷摸摸地在家里约会。
顾祯洺虽然觉得有点难捱,但却又莫名感到松了口气,就怕自己这边的人循着这条线找上程然麻烦,那样他可会后悔莫及。
转眼间就来到了寒假。
顾家不是什么重视亲情的家庭,却是重视仪式的家庭,顾祯洺直接被当今顾家的掌权者顾老爷子叫回「老家」过年。
说是「老家」,其实顾家发家的老家是顾祯洺现在独居的那栋屋子才是,只是因为后来故老爷子发达后买了另一栋心仪的大别墅搬了过去,没几年后顾祯洺诞生,便将原本发家的老式别墅送给新生的长孙作为礼物。
程然也在程家过年。
小小的、拥挤的杂货店前店铺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货,功能早被周遭便利商店取代的杂货铺已经没什么生意,只能一面贩卖五金产品维生,却是后来又有连锁五金行参与竞争,原本的小铺子便剩下提供一家五口省吃俭用仅能温饱的功能。
程然其实很不喜欢待在家里。
父母只会怨天尤人,顺道迷信「亲朋好友」或者路人甲乙丙丁的游说投资企图赚取多一点生活费「培养」孩子,甚至好让他们将来出国念书──然而起心动念虽是不错,却是没曾一步一脚印踏实地过活,只求能够快速发一笔横财,这才让程家陷入了现今负债的景况。
每个月省吃俭用的生活费与贷款都扔出去后,也不过剩下几百、几千块的余钱能够运用,而这些钱还得存起来应付额外开销。
程然每年寒假──或者说假期──的时候都得与弟弟妹妹轮流帮父母顾店不说,还得整理乱七八糟的仓库,不但无法好好休息,就是读书的时间也会频频被打扰,总令她十分不快。
如果不是家里的钱不够,就是学杂费与部分生活费都得靠奖学金攒,她真想多付一笔钱住校,不要理家里的这些杂事。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总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些苍老,过日子都是用捱的,也好在生命里出现了一个顾祯洺,虽然自己与他的交往过程有点荒唐,却让她尝到了所谓青春的美妙,让她在被日常生活的糟心事所淹没时依然有个寄托的窗口。
所以寒假的时间不过三个多礼拜,对程然而言就像是三年甚至更久。
她坐在柜台的座位上读著书。
父母最喜欢在孩子都在家的时候实地参访那些看起来有些赚钱的杂货店铺甚至连锁店铺,看看别人家是怎么赚钱的,也因此只要程然与弟妹在家都是轮流看店的。
程然以为这一日又是个无聊的一天,一张白白净净的脸蛋上了无生趣,直到顾祯洺抓了把糖果放到柜台上时,这才展开了足以令顾祯洺心神荡漾的笑容。
顾祯洺心想:操,好可爱!
0015 第十五章 她也不曾后悔与顾祯洺提出分手
程然看了顾祯洺许久,而后终于哑着嗓子说道:「我跟你借个浴室。」
顾祯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略微无措的视线在她的手腕逗留。
程然对他的注目浑然不觉,也并没有跟他客气,佯装疏离地一口一声叫着「顾总」,而是轻车熟路地使用这里的设备。
她任着莲蓬头的热水洒在自己身上,比平常洗浴温度略高的水温将她白皙的肌肤烫得通红,却也同时令她逐渐清醒。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呢?
在他的房间里、在顾祯洺这个曾被自己狠狠抛弃的男人的房间里假装受害者痛哭以博得同情与原谅吗?
老实说,就算过去几年的职涯生活磨练得她变得愈发干练精明,但她今天一整天的思绪都很紊乱,还是直到被顾祯洺狠狠压着肏上一场后才慢慢让平时的聪明才智回笼。
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复杂心情都来自于对顾祯洺的余情未了,只是那个「情」早不是当年生涩单纯且美好的情感,而只是单纯的愧疚与怀念。
她知道人总是怀念着过去,甚至记忆中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经过愈发与原本的真相距离越远。
当年她接的好几个室内设计的案子都是鲑鱼返乡的中老年人希望能设计出如儿时老家相去不远的布局,却是他们口中的叙述都与实际上留存的照片相去甚远,更夸张的还有一对夫妻吵着在数十年前的电视方位到底在东还是在西、墙面上珍贵的结婚画框究竟有没有重裱过──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