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做什么,但他们也死不了。”裴松默默把剖骨刀收回去,他拉着宋渝之退后几步,避免那血液弄脏他们的鞋子。

宋渝之看着那三个如死尸般躺在地上的人,心上突然涌起了一股寒意,这是裴松的手段,也是他对于不杀人的理解,但他无法为之说什么,因为这就是裴松。

裴松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害怕,他静静地看着他:“他们可以怕我,你不用。”

第五十九章 一起去!

黑暗中静谧地可怕,除了裴松刚刚说的那句话,再没有任何声音,话音落空,没有回应。

血液发出隐晦的流动声,裴松看着眼前模糊的轮廓,只觉得自己与黑暗再次合二为一,他几乎是违背了自己的所有意志,手不自觉地抬起,想去触摸眼前的人。

却见他突然一动,略微退后了一步。

半抬起的手如同被打草惊到的蛇,在无声无息之间又迅速收回。

没什么好可惜的,这只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他周围的事情都会慢慢离去。

这是裴松在非常非常久以前就认识到的一件事,久到裴松记忆都模糊的以前,他去学校的必经之路除了各种陌生人异样的眼光和不怀好意的打量之外,还会有一只小狗,一只浑身漆黑,毛发脏兮兮打成结的小狗。

他的眼睛很亮,见到了人就会跟在后面跑,使劲摇着尾巴,乞求有人能给他一点吃的或是关怀,裴松从来不理解,也不在乎。

他只是一次次从它身边路过,即使每次它都会在后面锲而不舍地追,他也不会为此而施舍一丁点东西。

为什么要来追我?我不会给吃的给你,更不会摸你,脏死了。

直到有一次手上的早餐被人打落,半个包子落在地上,被小狗迅速地叼走,它很欢快,欢快的尾巴都要起飞了。

裴松看着他使劲吃包子的模样,拍拍手,一言不发地走了。

或许是这一顿吃得格外饱,小黑狗只要一看到他来了,提前跟着的人也不要了,就在他身后叫唤,于是,不小心掉到地上的东西越来越多。

那是裴松第一次发现自己之于别人的意义,即使只是一只狗。

再一个寒冷的冬天,他提了一袋热腾腾的包子,地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响,裴松看见了上面刺眼的鲜血,一串接着一串,伴随着梅花印的小脚印。

他近乎是自虐的逼迫自己直接看向血的尽头,黑的,红的,一整片,雪越下越大,又为它覆上一层白。

纯白的雪,红色的血,它的肚子急促地一凸一收,嘴巴张开,露出獠牙。

裴松蹲下去,将手塞进它的嘴里,让那尖锐的獠牙去刮破他的手,却只换来小黑狗最后的舔舐。

雪化成水,一滴两滴,周围突然扔来一颗石子,精准地砸在他的背后。

“裴松杀狗了!他又在虐待小动物!”

“恶不恶心啊,他好恐怖!”

石子,树枝,一切能用来当武器的东西都向他砸来,但他却第一次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因为这是他该受的。

那一个冬天,他最后的情感和小狗一起死去。

他只会给靠近他的人带来不幸,或者说,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不幸,这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却又在长久的温水里故意去遗忘,如今不得不叫他再次清醒。

其实已经够了,他在长久的麻木里对此并无多大的感觉,甚至对地上躺着的这三个也并没有滔天的恨意,更多的是如同看一具死尸般看着他们。

然而双腿却无论如何也向后迈不出一步,他对待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一般是起源于他们的肌肤,血液,骨骼,五脏六腑。

对宋渝之也不外如是,但很奇怪,他有一点不同,他并不想把他分解,也不想把他拆开,即使他的血液里藏着自己最想知道的秘密。

他只是想让他好好活着,作为一个完整的人,这是他生命中唯二觉得活着比死着更令人喜爱的生命,第一个是小黑狗,第二个则是宋渝之,他觉得以后也不会再有了,所以他并不希望宋渝之再像小黑狗一样轻易离开他。

这是他根本无法舍弃的理由,如果不得不要舍弃,他宁愿他死在自己的手里,他去亲手将他拆解,每一样东西都会被他妥善保存在福尔马林里,即使不再鲜活,也会是他最喜爱的。

双眼突然紧紧闭上,裴松第一次有一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

“裴松?裴松?你怎么了?”裴松骤然睁开眼,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挣脱了宋渝之抓着的他的手。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刚怎么了?不舒服?”

宋渝之以为是这三人唤醒了裴松不好的记忆,紧紧追着问。

“我…我没事。”裴松虚脱地扶着墙壁,逃避宋渝之的眼神,“你刚说了什么?”

“我说这三个人死在这里了尸体不好处理,会被老李他们发现的,就算不会立即发现,到时候腐烂发臭了,也会影响地下车库的环境!”

“……”

长久的沉默,宋渝之皱着眉,不明白裴松怎么了:“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听见了。”不知是不是宋渝之的错觉,裴松的声音突然像飘的厉害,又落到了实处。

“所以你刚刚不是在…躲我?”最后两个字小之又小,宋渝之根本没听清,他凑近裴松,“你说什么?大声点,没事,这个地方偏僻,你大声点没关系。”

裴松摇头,没再说了,他突然发自内心地想笑,笑自己的卑劣,如阴沟里的臭虫。

“我不会杀他们的,我答应了你,就不会骗你。”看向宋渝之骤然因为惊喜而亮起来的眼,裴松不自觉多解释了两句,“看着血很多,其实是他们三个共同流出来的血,伤口不深,我只是割在了他们最痛的地方。”顺便在会留后遗症比较大的地方留了几个创口而已。

裴松没再多说:“他们自己会醒,到时候可以自己包扎伤口,但凡他们还有一点脑子,明天他们自己就会离开这里。”

安排的很周到,每一步都想好了,宋渝之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欣慰感在心里弥漫,裴松终于不再是那个看到仇人就只想用来当试验品的人了。

就是嘴巴硬的还是和陆沉尧有的一拼。

一起走回去的路上,宋渝之不停地跟裴松说,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了不要单独行动,他们可以一起商量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也不是什么圣父,如果是人渣,他不会妨碍他们教训,他自己也很想上去对着最痛的地方来上两脚,但生命是底线,不管怎么说,人不能死在他们手里,他不愿意他们队里任何一个人因此而脏了手。

如果是客观原因不得已的防备没关系,但主观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