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脱了鞋,光着脚踩在又厚又软的白色毛绒地毯上,一阵接近酥麻的快感从脚心漫了上来。她掏出手机,选了几个最能拍到屋内设施的角度自拍了几张,想发朋友圈晒一晒富贵,写文字的时候,她犹豫了,她此刻的心情太复杂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这里的一切都是她喜欢的,在这样的环境里呆着的每一秒,都让她无端端地有想哭的幸福。她将脸埋进了松软无比的被子里,被熏过的床褥传来轻盈的花香,林小云用牙齿咬住了那质感优良的床单,她用力扯了扯,拉扯出几道褶皱,十分真实的感觉。她突然想起了大学时读过的《浮士德》,里面有太多美好的,鼓舞人心的诗句,但她只记得一句:“就算要出卖灵魂,也要找个付得起价钱的人”,灵魂,如果有的话,真应该拿出来好好卖一卖,买卖合算的话,说不定她那笔欠债就能偿还清了;接着,她又想起了康俊的话,“人的一生都是在用有限的资源去追求尽量多的结果。”那如果这个结果可以选择的话,为什么不能是尽量多的金钱;林小云笑了笑,她又想到了于海,从前没有真正接触过,竟然不知道这是个这么有意思的人。她百分之一百认为自己就是那种对富足的物质生活充满期待的人,她只想一辈子都住眼前这样的房子,再也不要住进昨晚那种县城的破酒店了。到了最后的最后,她终于想起了钱鹏,心中微微一滞,有一种别扭的情绪霸占了整个大脑。
林小云跳下床来,走近窗户,质地轻柔的白纱窗帘自动向两边缓缓拉开,露出海天一色的外景,大海与卧室竟然这么近,仿佛是齐着海平面一般,细细碎碎的浪花,从远处层层叠叠地铺展开来,极目远眺,林小云几乎清晰地看到了远处一粒正圆形的水滴在浪花中高高的溅起,忽地又消失不见,这种微细易逝的感觉就像曾经在她手心里短暂停过一瞬的幸福。
林小云在窗前站立了许久,后来,她尝试性地说了一声,“小美?”
悦耳的女声顷刻响起,“林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想泡个澡。”林小云的眼睛盯着浴室里那个又大又圆的浴缸说道。
“好的,我马上为您准备。”
美丽湾的西座餐厅是个四面全玻璃的建筑,一半建在海里,一条白色的栈道延伸出去,停着几艘小游艇。林小云将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换上了于海送的那条 miumiu 粉色褶皱连衣裙,长长的耳坠落在裸露的肩头,很符合现代审美观念中对名媛形象的想象。于海也换了一身装扮,一条亮灰色的长裤,配了一件抽象图案的衬衫,外面还套了一件白色的休闲西装,这种上世纪流行的装扮配在他一米八的个头上,出奇地有种复古的时髦感。
聚会的规模不大,二三十人的小会,男男女女的,看他们的穿着与看谈吐,档次应该不低。内容却乏味得很,音乐、红酒、雪茄、珠宝展,象征着奢侈生活元素的堆积陈列而已。林小云参加这种场合的机会并不多,强打着精神应付了一阵,加了七八个微信,连备注都来不及标识,便被已经应酬完的于海领着走到了栈道上。
“在里头呆着没意思,我们出海去吹吹风吧。”于海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好。”林小云伸手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又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满屋子的宾客,“我以为你带我来是多认识认识人的。”
于海跳上一艘游艇,又伸手将林小云拉了上去,一面说:“这些人大多自己还在寻找资源呢,真想认识,以后有的是机会。”他将鞋子一脱,跳进了驾驶舱,呼啦几下,这艘小艇便带着一股白沫尾流呼啸着奔了出去。开出去十几里,周边的风景便全然不同了,除了茫茫的大海,什么都没有,太阳斜斜地挂在西边天空上,被形状各异的云朵胡乱遮住了。于海关了引擎,也走到甲板上来,世界变得好安静,海风带着海浪一层一层地卷着,天地之间,就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喜欢游艇么?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能有一艘自己名字的游艇?”于海拿了一罐冰啤酒递给林小云。
林小云将冰凉的易拉罐握在手心里,漫入皮肤的湿润和冰凉让她大脑迅速冷静下来,粲然笑道:“于总,您别吓唬我。这游艇很贵的,您可千万别说要送我一艘。”
于海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容掩饰了他骤然收紧的眸光,只留下嘴角一丝狡黠的笑意:“送,我是送不起的。但我相信你很快就能自己买得起了。”
林小云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唇角微微搐了一下,出口便是浓浓的疑惑:“是么?”她伸手摸了摸刷过防水胶的栏杆,厚实的质感摩擦在手心里,有种令人踏实的感觉,“按照我现在的收入水平,不吃不喝,大约需要存一个世纪的钱。”
于海温和一笑:“买游艇的,可没人靠工资收入。”
林小云眼中的笑意像是阳光沁在了海水里,星星点点闪着光,“看来于总是有意要给我指一条通向财富的捷径了。我总是有些担心,通常暴富的途径都踩在法律的红线上。我胆子小,钱鹏的后尘是万万不敢步的。”
于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又好奇地将林小云上下打量了一番,沉沉开口道:“林律师的戒备很严呀,别把我先设想成坏人了,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能阳光底下摊开来说的。你说暴富的途径容易踩着法律的红线,我却不认同,法律不是铁板也不是铁笼,它既不会限制人们的想象力,也从不以限制经济活力为目的,从古到今、从西到东,还没有哪句法条说日入斗金就构成了犯罪吧?”
林小云点点头,笑着说:“当然没有。看来是我多虑了,还请于总多多指教。”
于海的目光遥遥,含着师长般慈爱与鼓励盯着林小云,“指教就不敢当,林律师应该听说过 Muddy Water 吧?你认为 Carson Block 算不算是一个聪明人。”
林小云当然知道在声名赫赫的浑水公司,被称为中概股杀手。其创始人 Carson Block 从十年前便调查在美国上市的中国概念股,并陆续发布股评质疑其公开信息中存在大量财务造假、合同不实等欺诈信息,导致一大批中概股股价大跌。而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追求真相,而是赤裸裸地为了谋利。股价大跌,浑水公司通过做空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了巨量的财富,这种谋利的方式也成为写进了教科书里的经典案例。林小云微微沉思,又笑了笑,“Muddy Water 的做法没有问题,法律也挑不着它的毛病。况且在美国那种成熟的金融环境下,他们的这种行为甚至被许多人认为是有利于资本市场发展的。可问题是,”林小云顿了顿,“中国不一样,中国的股市没有做空机制,Carson Block 也没有阻击过 A 股。”
于海对林小云的态度很是满意,他微微点了两下头,对林小云的结论却并不急于评价,继续说,“Muddy Water 这个词取自成语浑水摸鱼,Carson 是个中国通,他非常清楚中国企业做账的思路与西方那种铢锱必较的态度不一样。我们总是有应付不完的特殊情形和难以言传的无可奈何,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滩水原本就是浑的,水浑了当然好摸鱼,还有些鱼天生属性特殊,不仅个头大,还有两栖功能。”
林小云一片茫然地看着于海,她隐约觉得她听懂了于海的话,但细细一想,又不知道他话里的关键点在哪里。
于海继续开导道:“等待一家企业做大做强,过程是极其缓慢的,等待一只股票从三毛涨到三块,可能需要花费一辈子的时间,中途还有许多无法控制的因素。但一只股票从 30 跌到 3 块,却是极富操作性的,百分之九十的向下获利空间,也许只需要几个交易日就能做到。A 股是没有做空机制,但港股有,那么那些 A+H 的企业,便是天生的好鱼。”
在这一瞬间,林小云突然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于海的意图,同时也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她的背后涔起了一层鸡皮疙瘩。JW 前几年花了血本买了内地的一个壳叫做天轮集团,一来是为了向下延伸产业链,二来也是为了更加方便地获得中国资本。天轮集团由小黄总负责。日常法务业务聘了陈君所。前年,天轮完成了 IPO,A 股和港股同时上市,运转情况出乎意料的好,目前股价达到了发行价的二十多倍。在 A+H 的模式下,A 股与港股的涨跌趋势是相互绑定的,一方跌则令一方势必也下跌。同时,由于港股在机制设计上比 A 股更加成熟,港交所容许“沽空交易”,也就是说卖方可以通过租赁证券再卖出的方式完成卖空,从而向下套利。“你是想做空天轮。”林小云竭力保持平静,一字一字地说。
“林律师果然聪明,几句话就参透了其中的关窍。”于海笑着说。
“可我是天轮的法律顾问,这种做法有悖职业道德。”林小云脸色苍白地拒绝道,她也真正明白了于海这段时间为什么愿意在她身上花这些心思的原因,不是因为她能干、魅力出众,都是因为与天轮的关系。
“我并不需要你泄露什么内部机要,当然你很可能会因为接触一些合同,对天轮的事情更敏感一些,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于海轻描淡写地想模糊这层关系。
但无论怎么粉饰,就如之前他说的所有关于守法的道理一样,行动的本质都涉嫌了违法,林小云咬着嘴唇,说道:“天轮也未必一定存在问题,他们每年的年报和审计都是业内顶级团队完成的,条理分明、思路清晰。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法律顾问,经手一些日常经济合同,公司的核心战略和财务报表我是看不到的。”
“如果连拿出来的东西都做不漂亮,这些什么所谓的四大、四会还怎么漫天要价。”于海听也不想听,直接打断道,“我说过,我从来就不信这些写在纸上的数字,我只相信被验证无误的真相。”他看了一眼林小云,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解释道,“天轮很多年前在海南拿下过一大片地,面积很大,但位置不太好,原本是打算做地产开发的,搞了几年也没动静。后来,他们被 JW 接手以后,打算改建成一家轮胎厂,前期可行性报告里有规划建设年产千万套以上的生产线,这个规模在整个东南亚片区都算是不小了,当地政府将此列入年度重点工程里去了。不过呢,今年春天放假到现在,半年多的时间,工地一直没有恢复开工。你明白,这种状态下的 Incomplete Construction 通常意味着什么?”
“现金流吃紧。”林小云脱口接道。
“对。暗示着现金流吃紧了,而且天轮也无力再继续给它输血。”于海看着林小云笑着说。
林小云回避了他的目光,“这只是猜测,并不能证明什么。”
“别的地方也露了些端倪,比如今年雨季比往常多了三分之一以上,天然橡胶的产量下降了许多,价格涨得很快,几乎是一天一个价,但无论是 JW 还是天轮都没有调低今年的预期收益,甚至没有增加生产成本的预算。拼命营造行业形势一片大好来支撑股民的信心。”于海轻轻松松地说,“当然,这些都是孤证,说服力不够。但我敢断定天轮一定是一条肥美的大鱼,想捞起这条鱼,我需要编织一张大网,一份有理有据、足以让市场相信的调查报告,而这份报告,我期待林律师你的表现。”
“我?”林小云知道于海的意思。他所说的做空关键的步骤有三个,第一,向券商借入相应的股票并以当时的价格卖掉,称为融券,这需要大量的资金,应该是于海的事。第二,对外公布股价调查报告,报告的内容应该是真实的、可考据的,指出公司在生产运营中存在的致命问题,从而证明其经营情况不足以支撑目前的股价,造成股民恐慌,进而导致股价猛烈下跌。这份报告就是于海所称的网。第三,以下跌后的股价再次购入该股票,还给券商。两者之间的价差便是获利。运气好的话,这么一进一出,短期的收获便能够上亿。
见林小云有些犹豫,于海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了,“其实我调查过你,林律师。JW 那边对你的评价很高,做事认真、很拼,出手的东西也很专业。从技术上,我完全相信你可以完成这个事情。同时,我也对你的背景简单了解了一下,其实跟钱鹏结婚又迅速跟他离婚并不是别人,就是你吧。”
林小云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断,脸腾地胀得通红,她愕然地看着于海,不知道该怎么作答,也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去刺探你的隐私,只是我在挑选合作伙伴的时候,基本的背景调查还是要做的。要知道这个也并不太难,当时你那么高调,给全所的同事都发了喜糖,又怎么瞒得住呢?”于海唇边的笑意像冷冷的白霜,透着掌控一切的冷漠,“不过我一点都不生气你骗了我,反而觉得你要比你看上去厉害得多。能够在伴侣最危难的时候迅速摆脱他,全身而退,这并不是一般女孩子能有的果断。在偶然的情况下遇到我,没有尴尬,也没有厌恶我,反而用了一个最能让我接受的理由,迅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这种手腕足以令人看到你的能力。当然,我最看好你的一点是,你现在很缺钱。听说钱鹏的事让你背上了七位数的债。七位数的债务,这意味着如果你不能在快速嫁入豪门的话,前半辈子就得跟好吃的、好喝的,好看的衣服和包包说再见了。”于海的声音轻轻没在了海风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却又像是一根细线,充满了蛊惑的力量,“跟我合作,融资融券的准备工作由我来完成,我尽量把资金池做大。先期,我会给你支付一笔费用,不多,但足以支撑你完成前期的调研工作。调查报告完成后,我会找一家公关公司进行发布,你的名字不会出现,这当然也是为了保护你。只要报告写得精彩,你与这场游戏的关系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平仓后,所得收益,我给你三个点。林律师是聪明人,脑子好又有能力,这桩事情又没有什么风险,我当真想不出你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难道你跟更好的生活有仇吗?”
林小云面色艰难,在被于海揭穿自己小秘密的时候,她几乎地崩溃了,却没想到,对方只是轻轻提了一下,便放过了。在利益的面前,无论是化敌为友与化友为敌都是常态,这点小心思又算什么?林小云咬了咬牙,心里默默盘算,做空股价是一项收益非常非常高的动作,假设于海这次的能获利一个亿,三个点就是三百万,一份报告卖上天价,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林小云手心用力攥了攥,指尖刺在掌心的皮肤上,带来决断的力量,“两成,所得收益,我要拿走二十个点。”
于海皱了皱眉头,在他说出话来之前,林小云迅速将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拢到了耳朵后面,音色泠泠地说,“于总,我不是廉价劳动力,也没有兴趣在你设置的这场资本游戏里赚个保姆老妈子的钱,既然是合作伙伴,那就请拿出一些合作的诚意来。小打小闹的赚点零花钱,犯不着我下大气力。”
于海有些吃惊,不住地打量眼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这些天的相处,他一直觉得这个女人最大的特性无非就是爱慕虚荣与言听计从,自己是完全掌握节奏的,没想到真正到了关节点上的谈判,她的贪婪竟远超自己的想象?于海稳了稳心神,轻轻笑了两声,故作轻松地说:“林律师,这个价格我可接受不了。说是合作,其实你那块工作,我也可以通过购买服务的方式完成,比如找一家咨询公司什么的。”
林小云蔑然一笑,湿润的海风不断吹在她的脸上,打湿了额前的刘海,变成一簇一簇的湿发沾在皮肤上,她某种闪过势在必得的自信,缓缓地说:“是么?或许是能从咨询公司那买来一份凑合应数的东西。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于总比我还清楚,您看上去有很多选择,但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摸准天轮脉搏的,最优选择只有我。我要不值这个价,我就不值得您此前费得这番心血。”
于海曾经见过一副名画,一只斑斓大虎温顺地站在花园里,惬意且放松地嗅着花坛里的一朵蔷薇花,那只虎享受的状态像极了一只乖巧的家猫,让人完全忘记了它长着森森的獠牙与嗜血的本性。一旦机会来临,猛虎会以你想象不到的速度伸出铁爪。于海的嘴角勾起,他喜欢林小云的这种性格,在资本的游戏里,贪婪永远是最强劲的驱动力,能让一切不可能都变成可能。“OK。对于聪明能干的人,是值得花费大价钱的。我期待林律师的表现,希望你这把刀又快又准,放出足够多的血。”
林小云也笑了笑,拉开了那罐啤酒,扬起头,咕嘟咕嘟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迅速击退了浑身翻腾不已的燥热。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盒花
林小云在 JW 有一个小小的格子间座位,是小黄总特意让人安排给陈君律所的,也让林小云每次来新加坡出差,有了一个体面的地方可以处理工作。她从心底就很喜欢新加坡这个地方,现代、洋气,每个月有一到两次的机会过来,她总是尽可能地多待上几天,就算什么也不干,坐在干净整齐街道旁看着行人发呆,她也觉得很有意思。
不过最近一个月,她再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与于海的合作,正在偷偷摸摸地进行着。林小云依靠近水楼台的便利,研究了天轮这两年来的所有经济合同,汇总数据,再根据合同的实际执行情况,反复揣摩天轮项目的领航人小黄总的真实处境。到了晚上,她再用一台没有网卡的笔记本快速地写着关于天轮的经济分析报告,常常一写就是一夜。起身的时候,东方天际刚刚泛白,晨风吹来,微微蕴凉,卷着一缕海滨城市独有的气息。林小云扭了扭脖子,从背脊到胸口上满是凉凉汗意,做空股票这回事,未必真如于海所说的那样合法,一个不慎,破坏金融管理秩序罪的帽子就压了过来,重了不好说,最轻的处理也是吊销律师执业证。
林小云的手指用力磋磨着握在掌心里的杯子。除了恐惧之外,她更渴望的是放手豪赌一把,若是胜了便是大获全胜。若是输了,她冷冷一笑,脑子里闪过这段日子以来查阅过的天轮账目,这早就是个烂摊子了,账面好看,实际亏空得一塌糊涂,只靠着一些会计技巧,把财报数据做得完美好看,上周 A 股和港股竟开出了一周的阳线。小黄总把证券市场当成了自家的提款机,那自己也只不过是做一回说皇帝没穿衣服的小孩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林小云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马克杯,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她一直乖巧、压抑地活着,内心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得到周边所有人的认可,嫁个出色的老公,过上高质量的精致生活。但自从钱鹏被捕之后,她的这种想法慢慢变了。她时不时会做上可怕的梦,梦里的自己变成了一个大妖怪,全身的血脉与经络都暴在眼前,里面又生长出了许多枝丫,它们疯狂地往地上扎,完全不受自己的意识控制。对于这样的噩梦,林小云害怕极了,而只要不睡觉,整宿整宿地去工作,那噩梦就不会出现。
林小云拉开了酒店的窗户,清晨的城市正在缓缓苏醒,耳边的声音日益嘈杂起来,通宵刚归与早起通勤的人们在楼下打了照面,便朝着各自的方向匆匆赶路,半天的云彩被霞光渲染成了五彩流金的模样。林小云观望了一刻,呼地拉上窗帘,戴了一双美容手套,将电脑里完成了的文稿拷进了一个崭新的 U 盘里,又放了半浴缸的水,随手就将那台笔记本沉了进去。
忙完这一切,林小云拖着行李箱,办了退房,将装着 U 盘的信封存在了前台。依照之前的约定,今天于海会让人去前台拿走这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