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律师看了一眼秦鸣,这个长得像韩国明星的小医生脸上明显流露出慌乱的神色,手指不受控制地去扯自己母亲的衣角。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张律师心里无端地泛起一阵反感,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闯了祸,只知道回家找娘。下一瞬,他又平复好了心情,律师嘛,别人不闯祸的时候,哪有赚钱的机会,既然接了这单生意,就该全心全意为当事人服务,管他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调整好心态,张律师沉沉地说:“事情可能会比我们之前预料的要棘手。对方现在也请了律师,咬住秦鸣医生的身份不放,企图把子宫切除的原因从宫外孕转移到私下用药堕胎上。这几天,我们也了解到,他们正在积极动作,收集秦鸣之前接诊过的病案、秦鸣在学校的学习课程,当然还有那两种药的来源。如果他们收集到的证据足够多,又足够全面的话,很有可能可以说服法官,认为秦鸣对后续的结果应当有预判能力,但却没有做好预防措施,甚至在出现异常情况下,连基本的求救动作都没有做,主观上存在重大过失,最后在过失致人重伤罪,或者故意伤害罪中择一定罪,可能会触及刑事处罚。”
秦鸣顿时吓得腿软,几乎立刻就要惊呼起来。秦总面上倒是还能持住,声音却也不受控制地有些颤抖,“张律师,怎么会这样呢?之前不是说那丫头子宫切除跟咱们没关系嘛,怎么这么一下子,我家秦鸣就要被判刑了?”
张律师摆摆手,安慰道:“秦总,你也先别急,我这说的是最坏的情况,而且这是在法院完全支持她们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现在远远还没有到这一步。之前她们母女俩没找人帮忙,没想到从这个角度突破,现在既然她们有了这手准备,咱们也别慌,积极应对就是。”至于怎么应对,张律师默了声,先没说话。
秦总想了想,俯下身,问道:“张律师,您在行业内的名声我也是听过的,没有您办不了的案子。现在我家秦鸣的未来都在您手里,钱不是大问题,只要能帮孩子过了这一关,律师费你尽管开价。”
张律师微微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道:“这个事情在我们前面还有三道防线,咱们一条一条来看,第一道防线是刘曼丽现在还想着嫁给秦鸣,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她就不会也不敢跟秦鸣翻脸,更不敢去法院起诉他。”
张律师的话还没说完,秦总立刻像被蛇蛰了一般,惊叫道:“她这是妄想!她是什么出身,什么资质,就这样的女人想嫁给我们秦鸣,不可能。”秦总转向自己的儿子,尖锐地问道,“小鸣,你不会有想娶她的心思吧?”
被突然问到,秦鸣一张白净的脸登时涨得通红,想了半晌,方才嗫嚅道:“我……没有。”说完这三个字,他又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刘曼丽是个挺活泼开朗的女孩。我刚到医院的时候,上夜班总能碰到她,她每次都会带两份宵夜,一份自己吃,一份给我。都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后来我才知道是她主动跟护士长调了班,就是想跟我一起上夜。我也没戳破她。后来她又开始给我带早饭,一下子全科室都知道她在追我。妈,你也知道今年年初的时候,黄倩突然就跟我提出了要分手,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丢进了情感的空窗期。刘曼丽追我追的这么紧,我也觉得她还行,性格什么的都挺好,就想着先相处一段再看看,谁也没想到啊,我们才在一起没几个月,就出事了。”
秦总在一旁冷笑道:“张律师、高律师,你们听听,这可是刘曼丽自己死命来贴我儿子的,肯定是看着我们家条件好,存着一颗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呢。这种做小护士的姑娘,心思最龌蹉了。那都是些什么人,大学都考不上的女人,我们秦家怎么可能让她嫁进来。”
秦鸣偷偷看了一眼母亲俾睨天下的脸,心里暗自腹诽她自己当年不也没考上大学么,却什么也不敢说,安安静静待着一旁看大人们谋划。
张律师仿佛早有预料,又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既然你们都不能接受这一项,那我们来看第二条,赔钱。”
“赔钱可以,我们接受,人家姑娘遭了这种罪,我们表示一下也是应该的。”秦总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假惺惺地说道。
张律师顿了顿,又道:“但是,这个选择目前刘曼丽母女都还没松口肯接受赔偿。不过我相信,对方律师既然提出了见面协商,那就也一定在往这个方向上努力,毕竟这是最理智也是最现实的选择。双方最后的争议无非就是金额的问题。之前我们这边提出了十万元的赔偿,被对方断然拒绝了。我们现在可以先拟定一个咱们自己可接受的赔偿范围,这样跟对方商谈的时候,也有讨论的空间和目标。”
秦鸣听到这里,一下便哑了声,他工作的时间不长,平时花钱又大手大脚惯了,哪里有什么经济能力。如今闯了祸,当然还得靠秦总来收拾。秦总倒是一副很坦然的模样,怜爱地看了儿子一眼,气定神闲地说:“这个问题,我之前也考虑,一百万以内都可以接受。就当我的公司这一年白干了,保我儿子个平安吧。”
“一百万,秦总果然慷慨。”高律师见缝插针地奉承道。
张律师迅速瞥了浮夸的徒弟一眼,斟酌了片刻,目光闪烁道:“如果对方提出一千万的赔偿金,秦总能接受吗?”
这一个数字一说出来,秦总立刻把这些年上的商务礼仪课程都忘了,风度气韵也不要了,早年创业时的泼辣劲又显露了出来,破了嗓子叫道:“她的子宫是钻石做的吗?凭什么要这么多钱?”
张律师缓缓说道:“秦总,你不能这么想,你应该想的是,秦鸣的未来值多少钱?要是赔偿上达不成一致,对方就要走到诉讼这一步。无论法官怎么判,对秦鸣未来做医生都会有非常大,而且负面的影响。”
张律师这话说的很委婉,但秦总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过来,她看了一眼儿子,思忖了一刻,咬着嘴唇道,“影响就影响吧,大不了就不干医生了,回来接手我的生意。”
秦鸣不甘地喊道:“妈,我不会做生意,我就想做医生。”
秦总不耐烦地打断道:“你想你想,你就光会说自己想要什么,那也要别人肯放你一条生路啊。一千万,你想不想把你妈的棺材本都全部给填进去啊。”
秦鸣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吱声。张律师轻轻咳嗽了两声,说道:“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对方请的律师姓程,跟我通过一次电话,是个年轻律师,我试探了一下对方的价码,他一口一句没得谈,但在最后也算是悄悄地透了个底,要八位数。被我当场训斥是贪心不足,驳了回去。不过,这种人为了钱没什么不敢干的。我们除了要做好应对的预案,心理上也要做好对方漫天要价的准备。”
秦家母子俩面面相觑,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秦总愿意出钱替儿子善后,但一百万在她心里已经顶天了,再多就总有被人讹诈的感觉,令她非常不舒服。秦鸣可怜兮兮地看着母亲,犹豫了半天,小声地说:“妈,要是能用钱解决,就赶紧解决了吧。倩倩回国了,我约她出来吃饭,她也没拒绝我,妈,你不是一直都很满意倩倩么?她爸是高管、妈妈是公务员,现在留学回来了,直接签了一家外资银行。现在我跟她的关系正在最要紧的时候,往前走一步可能就是婚姻,往后退就是路人了。在这个关节眼上,我可不能出什么事。”
秦总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条件突出,外表俊朗的宝贝儿子,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扶着脑袋说,“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张律师,帮我约对方出来谈谈看吧。”说完,她又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发狠道,“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第五十六章 两个妈
在双方当事人正式见面之前,程风坐在唐盈盈的办公室,两人从头到尾把整件事情又梳理了一遍。“说起来这个刘曼丽还真是挺倒霉的,谈个恋爱遭了这么大个劫难,自己还躺在病床上呢,母亲兄弟就着急出来打劫了。”程风一边将文件摞整齐,一边说道。
“刘家现在什么想法?刘曼丽自己表态了么?”唐盈盈问道。
“刘曼丽能表什么态啊?我现在就怕跟她说话,说没两句,眼泪就哗啦啦啦往下落。再多问两句,她妈妈、她哥哥肯定总有一个人来插嘴了。”程风想起沟通的场景,就觉得头皮发麻,厚厚的资料往桌面上一放,有些丧气地说,“她现在已经在一个死局里了,前后左右都没路。”
“怎么这么说?”唐盈盈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地说道。
“这事您还没看明白么?就刘曼丽现在这种情况,就秦鸣这副德性,就算真嫁给了秦鸣,秦家能对她好么?最好的结果就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再加上自己这边不省心的娘家人,都指着她能帮扶一把呢。照我看,曼丽妈妈和刘贵中两人的想法本质上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短视一点,想砸出个金鸡蛋揣兜里走人拉倒,另一个呢,目光长远一点,也稍微心疼一些自己的骨肉,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变成一只会下金鸡蛋的母鸡,天长日久地供养娘家。哎,这是在秦家同意结婚的前提下啊,也还算是好的方向了。要是秦家就是不同意结婚,只想赔点钱,更惨,不论赔多少,最后绝对都拿去填刘贵中这个无底洞了。别问我为什么知道的,刘家三个人,只有刘贵中一个每天穿着锃亮的尖头大皮鞋,指甲留着半寸长,我没瞧不起他的意思,只不过他在一家搬家公司做搬运,大皮鞋和长指甲能还怎么方便做事?最近一次见到他,递过来的烟已经从芙蓉王变成利群了,价格可翻了好几个跟头,这可是指着秦家的赔偿款提前消费了。”
唐盈盈听他这么一说,心情愈发郁闷,也不好发作,只闷闷地说:“虽然说经济赔偿是指向个人的,但是钱到手以后,要是刘曼丽愿意给她母亲兄弟花,我们也管不了。”
“嗯,这还是有钱赔的情况,”程风点点头,继续说道,“要是秦家真有种,硬是咬紧了牙关,不娶也不赔,双方闹上法院。前期的诉讼费用再让刘家母子先垫一垫,就看着吧,这对刘曼丽的精神摧残绝不亚于那次肉体手术。我们村前几年就闹过这么一出悲剧,一嫁到外村的女的被夫家家暴,打受不了了,躲回了娘家。开始说是可以起诉申请经济赔偿,还承诺赔偿款一到手就帮自家兄弟修房子,结果官司一拖拖了两三年,娘家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天天指着她骂,说她都嫁人了还是个家里的赔钱货。结果没熬住,在判决书下来前一个月跳河了。判赔的那点钱,刚好够她兄弟把家里的电视换了台新的。”
唐盈盈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思索了片刻,抬眼看了看程风:“别在这散播负能量了,有多少把握能在诉讼前把事情协商解决了,关键就在于我们能占多少理。”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又补充道,“我的预期是结婚的可能性不大,我们也不能当真去逼人结婚,还是尽量往经济赔偿方向去谈。为受害者尽量多争取一些经济利益。”
做律师做了这么多年,唐盈盈从来不知道打脸能来得这么快。
秦总在蛇口码头附近的一间定了个小包厢,包厢里四面墙上全是墨绿色的墙纸,上头有淡黄色的藤蔓蜿蜒生长,在角落里摆着几盆万年青,长而宽的叶子末端抽出了淡黄色的肉质小花,隐隐发散着辛辣的味道。毛阿姨换了一件体面利索的衣服,与唐盈盈和程风一起坐在了背光的那一面。秦总亲自起身给毛阿姨斟了一杯茶,清淡的茶香从杯子里微微溢出,再加上秦总微微弓起的腰,给人一种谦逊且真诚的感觉。
“毛女士,”秦总在张律的示意下,先开口说道,“对于令嫒的遭遇,我和小鸣都特别难过,特别是小鸣,自出事以后,他在家里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连工作也不要了。今天本来想来的,偏偏又在洗手间里摔了一跤,把脚给崴着了,被我强行留在家里。”说完,秦总又看了一眼张律师,继续说道,“我们今天过来,好好商量一下这个事情怎么解决,我自己也是当妈的人,很能够体会你身为母亲的心情。可咱们一直僵持着对孩子总是不好的。曼丽还年轻,她未来还有很多的时间和事情需要做,尽快从这个事情里走出来,对大家都是更好的选择。之前我们提出的补偿方案,您这边不同意,这样,我也是个爽快的人,后面加个零,我给你一百万,你要是同意,我马上可以转账给你。”秦总咬了咬牙,下了狠心说道。
唐盈盈心里盘算了一番,觉得这个数字着实不低了,便望向毛阿姨。屋内几道目光齐刷刷地都聚在了毛阿姨脸上,她伸手捋了捋发丝,淡淡地说:“一百万,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秦总,你确实是个慷慨的人。不过,我不要钱。”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了刘曼丽的朋友圈,递给秦总,说道,“我女儿是 99 年出生的,今年刚好 20 岁。我 20 岁的时候,正好生下我的第一个孩子。秦总,你也是女人,你应该明白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未来和希望。我是个她的母亲,在这个时候我无论如何也必须得给她争取到一个好的婚姻。”毛阿姨伸手指了指屏幕上那个笑颜如花的姑娘,“曼丽很喜欢小秦,两个人刚好上的时候,她就发了很多小秦的照片给我看。我看着也挺喜欢的。秦总,你那一百万我不收,我就想他们能尽快结婚。”
秦总坐在那里,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脊背的底部一直往上冲,透过那件 YSL 的细羊绒衫,逼出了涔涔的冷汗,“结婚?我家没结婚的意思,你总不能硬把姑娘塞进我家大门吧。”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要娶这样的姑娘,秦总面上的笑容都要撑不住了,“小鸣是在跟你家闺女谈恋爱,可是一来两人才谈了没几个月,开始也是你家姑娘先主动追求我家儿子的,再说了,从来也没人规定说谈个恋爱就一定要结婚的吧?”
“可现在曼丽出了这样的事,你们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毛阿姨一着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我就问你,曼丽好端端一个姑娘,怎么就怀孕了?是不是你儿子干的?怀孕之后被堕胎,是不是你儿子拿的药?要不是吃了药,她至于保不住子宫吗?一个没有了生育能力的女人,你们让她怎么嫁人,下半辈子怎么过?你家就不该负点责任吗?”看来程风对毛阿姨的教导非常成功,即便在这样激动的情形下,她说的话还算是有逻辑有递进的。
秦总也急了,却又自持身份不愿跟她破口对骂,一阵眼风快速地扫向小高律师。高律师立刻站了出来,声色凌厉地说:“毛女士,您的女儿已经年满 18 岁了,在法律意义是完全行为能力人,她应当对自己的行为已经行为可能产生的后果负有完全责任。我当事人不存在强迫与之发生性关系的行为,后来服用药物也是在刘小姐清醒并知晓可能出现风险的情况下进行的,即便要怪,也不能将责任全部都推到秦鸣身上。”他顿了顿,眼睛偷偷瞥看了一眼秦总,见对方面上露出赞许的神色,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国婚姻法首条原则就说了,婚姻应当以双方自愿为前提,现在这样强烈要求秦鸣娶了刘曼丽,无论是法律还是情理上都说不过去。我们秦总已经是够大方的了,开口就是一百万的补偿,你不信可以翻一下以往这种意外事件的判决案例,即便闹到法院去,也赔不了多少的啊。”高律师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发自肺腑,带着一缕声嘶力竭的语调。
程风皱了皱眉头,声音便比小高律师大了几分,“高律师,你这么说也不完全客观。如果不是看在秦鸣是医生的份上,我当事人能随随便便就吃药?她不知道该去医院先检查之后,通过规范安全的医疗措施中止妊娠么?她之所以会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去冒险,完全是出于对秦鸣的信任,甚至可以说,是秦鸣医生的身份误导了她。还有,你方才说闹到法院也判赔不了多少,那你有翻看这些年对于医疗事故的判决案例么,不仅赔偿金额更高,还是关乎医务人员一辈子的职业荣誉。”
高律师也急了,大声道:“这能算是医疗事故吗?秦鸣与刘曼丽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吗?她挂号了么?”
面对气急败坏的小高律师,程风显得尤其从容,他冷冷笑道:“算不算医疗事故?秦鸣和我当事人在服药那一刻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说了可不算,咱们倒是可以让法官判断一下。”
高律师还要再辩,却被他师父张律师及时制止了。张律师含着善意的笑看了看程风和唐盈盈,又温着语气对毛阿姨说道:“我们很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我们也没有推脱责任的意思。只是婚姻这个事情,实在是强求不来的。即便闹上法院去,归结到咱们这一块的关系上,最终还是一笔赔偿数额的争论。这样吧,如果您还觉得一百万太少,您可以开个价,或者有别的要求也可以尽管提。”张律师想了想,又好声好气地说道,“我明白您想让秦鸣与刘曼丽结婚,无非是想给女儿找个归宿,下半辈子有个依靠。可您也听我一句劝,这个时代跟从前不一样了,婚姻压根就靠不住,离婚率如今都快 50%了,谁也没办法保证谁的下半生无忧,何况还是这种强求来的婚事。如果您当真担心曼丽的生活,这样好了,让秦总给曼丽重新安排一份工作,找个稳稳妥妥的好单位,这不比嫁人强么?”
张律师的声音浑厚,说话丝丝入情入理,仿佛每一句话都在替刘曼丽考虑,让人一时间无法辩驳。程风看了唐盈盈一眼,唐盈盈想了片刻,便低下头悄声询问毛阿姨的意思。
毛阿姨一刻的犹豫都没有,立着脖子,朗声说道:“我不接受。女人终归还是要结婚的,工作好有什么用,难道让她去做什么女强人吗?我家曼丽没这个能力,也受不起这份罪。”她低头迅速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仍然亮着,显示着刘曼丽与秦鸣两人依偎在一起的照片,毛阿姨眼底闪过一阵泪花,却被她用抬手的动作迅速遮掩过去,音色泠泠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决道,“我就觉得小秦挺好,性格也好,我家曼丽也喜欢,我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她说完,就连张律师这种久经战场的老律师都有些皱眉,疑惑道:“毛女士,我建议您再认真考虑一下,您现在提的要求我们很难接受,婚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强求呢?”
“我偏就要强求呢?我没别的想法,也不会有松口的可能。要是秦鸣不愿意娶我家曼丽,那我就去法院起诉他,让他下半辈子也不可能好过。”毛阿姨咬着牙齿说完这句话,面上的神情顷刻归于一片沉寂,像高僧入了定似的,坚硬如一块磐石,不给人半点争论的余地。
秦总这个时候有些坐不住了,急的要跳起来,手指指着毛阿姨怒道:“你,你这个女人心思怎么这么恶毒,一定要将你那个残缺了的女儿嫁给我们小鸣,想害他绝后。你,你非要毁了我儿子才肯收手吗?”
毛阿姨的脸往下沉了沉,像是夏日里暴雨降落前的乌云,聚着无数的怒火和阴郁,她挥手打开了秦总在面前戳戳指指的胳膊,含着一股悲愤的力气,怒道:“你敢说曼丽残缺?你 TM 怎么不想想是谁害得她残缺的?你儿子做下了这种事情,难道不该对我女儿的后半生负责吗?”
秦总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了,破口大骂道:“负什么责?是她自己先勾引我家小鸣的,我负什么责任。我已经愿意给钱了,你们怎么这么贪心,还想要小鸣的一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