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wan 的脸失了血色,张了张嘴,哑着声音道:“……那我呢?”

Debra 深深看了 Rowan 一眼,道:“离婚以后,你仍然是女儿们的爹地。当然,抚养权的问题我们还要再商量,我希望是两个女儿都能跟着我,毕竟你这边肯定会有别的女人进门,你也不想看到后妈跟前妻女儿相处的尴尬场面吧。”

“什么离婚,什么前妻,我这一辈子就只有你一个老婆。”Rowan 伸直了上半身,红着眼睛大声说道,“我错了,老婆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离婚,我不同意离婚。”

Debra 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更冷静,她静静地凝视眼前的丈夫,缓缓地说道:“我相信你,Rowan,我相信你是真的知道错了,悔青了肠子不该去找 Melissa。可是我们的问题真的在 Melissa 身上吗?你觉得你错了又怎样,你能改吗,你能放弃追求一个儿子的念头吗?”

Rowan 的脸肃了肃,他认真地想了一刻,又默了下去。

Debra 的手轻轻搭地在沙发的扶手上,脖子轻轻转向右侧,避开了 Rowan 的目光,“我刚才开车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我究竟在生什么气?要是你当真爱上了 Melissa 或是出轨了别人女人,我会不会这么不高兴?我想了一路,也想明白了,比起对忠诚的背叛,我更加接受不了你给我带来的羞辱感。生育问题在我的观念里必须是一项在婚姻内部完成的事情,即便到了需要借助医疗技术手段去实现的地步,也应该有夫妻双方商量着办的前提。你在知道我身体不好、受孕几率极低后,一周之内迅速就找到了 Melissa。女人在你眼里是什么?传宗接代的借力器?那身为妻子的我,在你眼里又是什么?缺失了繁衍功能的妻子,就没有被尊重的必要了。”Debra 竭力平息着胸中的怒气,十指交错,拱卫在自己小腹的上方,语意如三九天冰凌的寒冰一般划破心头,“你断得了 Melissa,断得了生儿子的执念么?当然,这我也不怪你,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没有什么高低,也没有什么对错。我只是不能接受,婚姻于你,延续子嗣是必不可少,相知相守只是锦上添花。”

“不是,”Rowan 着急地否认,停了半刻,慌乱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他缓缓地说道,“我必须得有儿子,无论如何得有一个。不管你怎么骂我迂腐陈旧,这都是我心里的执念,我没有骗过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我们的婚姻有任何轻视的地方,你是我此生唯一爱的、敬重的妻子,对 Anita 和 Lucian,我一样会是最疼爱她们的父亲。如果你实在介意,生下了儿子,我也会尽量让他不打扰我们这个家,我可以用人格发誓。”

Debra 的脸在浅黄色灯光下漾起一层柔和的光线,她的睫毛闪了闪,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嘴角向上牵了牵,声音低低却透着无比坚定的意志,“你自己听听,我们俩自说自话都到了这个地步,对彼此的感受都跟绝了缘似的,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必要继续下去。”

“当然有。”Rowan 连忙说道,“我们的感情没有变过。我们还有两个宝贝天使,离了婚,她们太无辜了。我知道你不想再生了,我也不再逼你生,这个问题我自己想别的办法解决好不好,其它的,我们都跟从前一模一样。”

Debra 难以置信地看着 Rowan,他今年刚满四十,显嫩的面庞与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有眼角隐约的细纹暴露了一个男人初老的惶恐。几个小时前,Debra 还觉得自己是世界上少有的幸运儿之一,有着幸福的婚姻、相爱的丈夫、可爱的女儿,以及那么低概率都能怀孕的好运气。而此刻,被这些色彩斑斓的幸福泡泡掩盖住的一小块东西正突突突地向外生长,她是想对这个异物视而不见,只是那生长的力量实在太强大,破坏了原有的美好结构,成为她精神最重要的支柱。Debra 嚯地站起身来,缓缓地说:“不要骗自己了,不可能跟从前一模一样了。每段关系都有自己的底线,就像一张柔韧宽阔的大网一样,兜住两个人之间所有的美好。一旦底线被击穿,就像网上面破了一个大洞,不需要多少时间,上面所有的美好都会漏光,只剩下怨恨与不满。”Debra 的肩膀微微瑟缩着,脊梁却抻得直直的,“我们相处了快二十年,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经历了太多美好,多到我都忘记了期间掺杂的不愉快。刚才我坐在那里,突然有无数的委屈涌了过来,我问自己,我当真活成了自己想要变成的模样吗?没有。我不想跟公婆住在一起,不是对他们有不满,我只是想要一屋子完完整整的自由。我不想住在香港,每天来回三个多小时,比我陪伴孩子的时间还长。我不喜欢吃早茶,我不喜欢说粤语,我不喜欢吃清淡寡味的汤汤水水,我不想再生孩子了。这些细节无关对错,零零碎碎又特别不起眼,但一桩一件都是我为这场婚姻做出的妥协,也是它们一点一点将我推离了我想要走的路,让我离我想要的人生愈行愈远。我曾经认为我可以无怨无悔,直到今天,我见到 Melissa,我突然觉得我此前的妥协……”Debra 自嘲地笑了笑,忍回了眼底的泪,“挺傻的。多留一些美好给彼此吧,再拖延下去,只是徒增了抱怨和不满。”

Rowan 眼中的难过和不舍显而易见,他垂头坐着,手心一片冰凉。再是难以置信,他此时也清楚了,他了解妻子刚硬的性格,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是哀求也无用,但他仍不愿接受,梗了梗脖子,坚定地说道,“我不离婚。我们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这辈子都不离婚。”

Debra 又气又急,道:“Rowan,你理智一点。世界上没有离不了的婚,协议不成,我可以走审判流程的。是你对婚姻不忠在先。”

Rowan 摊摊手,道:“那我就求法官大人不要判我跟我老婆离婚,我老婆对我所有的不满意,我都可以想方设法弥补和解决,我就是不要她离开我。”

“你这样拖着有意义吗?”Debra 质问道。

“有。”Rowan 露出了一向狡黠的神色,无赖般说道,“能拖一天是一天,万一能拖一辈子,那我就跟你过了这一辈子了。”

“滚出去。”Debra 拉着脸怒喝道。

打发完了 Rowan,Debra 只觉得浑身舒坦了许多。她没有想到她自己会有这么多不如意,惯在别人的褒扬和羡慕中,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真成了神仙眷侣的一分子。可一旦有一根针戳破这个神话,她便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身上的伤痕累累。爱,纵然也掺了些恨但她仍爱着 Rowan;不忍心,确实不忍心让两个女儿幼年便遭遇父母离异;舍不得,放弃这优渥富贵的生活条件也是很需要一番决心的。可是,离婚的念头却从未如此坚定。她得更爱自己,得按照自己心念所指的方向去活,从华美的泡泡里走出来,活得更自在些,才对得起四十岁的自己,还有肚子里这个尚未来到世间的小生命。

想到这里,她拿出手机,思索了片刻,方才拨通了唐盈盈的电话,“你知道我们所谁打离婚官司最厉害吗?”Debra 问道。

唐盈盈正趴在桌上改一份申诉材料,捏着手机,随口说道:“李律啊,由律都不错。嘿嘿,要是标的额够大的话,我也可以上场。”

“唔,那就你吧。”Debra 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默了一刻,又道,“我想我可能需要一个律师。”

第三十五章 谈不好

离婚律师是世界上性价比最低的工作,没有之一。企图用理智思维去解决感情问题,归纳成条理并且分明看似公平的离婚协议,再用两本轻巧且薄的小红本把纠缠的两个人彻底分割开,只能说离婚律师们野心很大、过程很痛苦、结局,至于结局,还是不要去想了。十个离婚案子里,至少能有一半的当事人扔下律师复合,开开心心继续过日子的。所以,离婚官司向来是律所里拿来锻炼新人意志力、承受力以及积累人情世故的好教材。

但这并不能阻止有越来越多人遇到离婚问题时喜欢聘请律师,未必见得是看中其法律专业能力。而更像是希望在自己人生最混乱迷糊的阶段,能有一个冷静理智的人陪伴全程。当然,也有一些自己就十分理智清醒的当事人,他们找律师就跟在眼前放一台录音机也差不多,主要功能就是记录和复述自己的思路。在唐盈盈看来,Debra 正是这么打算的。

“所以,Rowan 一定要一个儿子,便去找了别的女人搞协议受孕。但其实你已经怀孕了,却不告诉他,而是一定要离婚。”唐盈盈满脑子的思维乱线,在 Debra 深圳新居的客厅里走来走去,这里刚刚打扫一新,客厅圆弧形的落地玻璃被擦得透亮,窗外是温柔起伏的小南山。

“我也不是不告诉他,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Debra 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牛奶,满满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冒着寒气的白色液体落进喉咙里,让她浑身都透出舒服,“告诉他吧,那是在给离婚增加难度,他要是知道又有了孩子,会更加不愿意离婚了。但不告诉吧,好像又说不过去,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知情权还是要有的。”

唐盈盈走到 Debra 跟前,伸手把那个冰凉凉的杯子拿开,埋怨道:“怀孕了还喝这么凉的东西。”又顺手帮她把杯子洗了,倒上一杯温水,疑惑地说道,“其实,也未必就到了离婚这一步吧,万一这一胎是个男孩呢,那不就没有什么分歧了。当然出轨的事情,他这个出轨出得也别扭得很,半拉子地对婚姻不忠。”

Debra 笑了笑,道:“不忠就是不忠,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哪有什么半拉子的?”

唐盈盈看了看 Debra,又劝道:“你从前不是说婚姻是一项妥协的艺术么,毕竟有两个孩子在,肚子里还有一个,这个时候离婚,实在牺牲太大了。”Debra 静静地看着她说完,目光深深,盯得唐盈盈心里直发毛,想好的劝慰语句都变成了脸上尴尬的笑,“你别这样看我啊,我身为你的律师,循例还是得劝劝的。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何况是你跟 Rowan 这样的天作之合,说真的,你们要真离婚了。就像一座灯塔骤然熄灭,让我对未来的婚姻之路更加迷茫了。”

Debra 端着那杯温水,并没有喝,手指沿着杯壁上下摩挲,目光遥遥地落在米色半透光的落地窗帘上,“我现在每天早上起来,胃里堵得直发慌,非得要喝一些凉的东西,身体才觉得熨帖舒适。可所有人都说孕妇不能喝凉的,入口必须是温热的。我从前也照做,可是如今我快四十岁了,连自己身体需要什么都搞不清楚吗?喝水如此,婚姻亦是冷暖自知。我和 Rowan 感情没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婚姻也能一点问题都没有,顺顺利利到白头。有的时候离婚并不是两个人过不下去了,也有可能是一个人不愿意再这么过了。原谅他出轨 Melissa 不是不行,只是如果击破底线的事情也能被原谅,那我以后该多厌恶这个只会妥协的自己呀。既然如此,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守不住婚姻没什么大不了,守不住自己的本心才要命。”Debra 的手轻轻滑落至小腹上,语意中带着几分愁绪亦有十分的坚定,“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时心软,同意再尝试要个孩子,但既然来都来了,这孩子就得适应冰牛奶下肚的感觉。”说到这里,Debra 又抬起头,看了看唐盈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你还记得之前 Rowan 的母亲每天送一盅燕窝到办公室给我么?”

唐盈盈点点头,“当然记得,所里十个女人有十个在羡慕嫉妒你呢。”

Debra 轻轻地摇了摇头,:“Rowan 家从来并没有铺陈浪费的家风,一反常态天天大张旗鼓地送补品过来,表面上是成全了他们宠爱媳妇的好名声,二来又暗暗给我施加压力,意思是让我调养好身子,赶紧再给他家生个男孙。其实从我生了小女儿之后他们就明着暗着给我施压,让我生第三个。不,不是第三个,是指定要生个男孩。”

这里面的玄机倒是唐盈盈完全没有想到的,如今回想起,实在是令人惊讶,唐盈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低着头,尴尬地沉默着。

Debra 把头仰起,靠在沙发的枕垫上,这个动作让她酸痛的背部得到了很好的舒展,她的语气平淡的像在讲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其实原本是无所谓的,我还蛮喜欢小孩子,也愿意生命里多几个小天使。可生我二女儿的时候,发生了羊水栓塞,死亡率 90%的急性症状,抢救了整整 9 个小时,完全是在死神门口转了个圈才捡回来一条命。从那之后,我还真是对怀孕生子这项常规动作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其实我一直也在犹豫,如果不生个儿子,我就很难在他们家的价值排序中占到好位置。”Debra 见唐盈盈眉间的疑惑更浓重了,便有解释道,“别人看着我现在工作体面,年薪也不算少,但在他们家眼里,我赚的这些钱,还不够大盘上小数点的一次跳动。经济价值不起作用的时候,原始的生育价值就补位上来了。这个时候,我看似在坚守生与不生的选择自由,但实际上跟我抗力的就是中国几千年来生男优于生女的传统思维。现在好了,婚姻的基石散了,支撑我去对抗这些的力量没有了。你突然发现,如果一个女人可以从婚姻里走出来,这些压力、这些虚无且强大的对手根本就不存在。”

Debra 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睑垂的很低,长长的睫毛投下两块小小的阴影,像是两块小小的盾牌,挡住了外来的风暴,也藏起了她的心思。“你难过么?”唐盈盈小心地问道。

“当然难过了。我这不仅是失婚,还是一场正儿八经的失恋。说起来,除了十六岁那年跟初恋男友分手之后,我还没遭遇过这样的失恋。我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对付失恋的,在我们那个年代都是拼命买醉呀。所以昨天晚上我还特意跑去酒吧,点酒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孕妇忌酒确实是有科学论据的。只好点了杯绿茶,越喝越清醒,越清醒就觉得这离婚的功夫不容易。我这要是怀的又是个女孩还好说,大不了大闹一场,咬死了说不可能再生,Rowan 即便不舍,也容易放手些。这要是个男孩,我公公第一个就会不同意,甚至会认为我想携带他家的长子长孙跑路。他的手腕我也是见识过的,光想就不寒而栗。” Debra 的神情澹澹的,似乎很轻松。只有与她相处了多年的唐盈盈才能品味出言语之下那份被小心掩藏的苦楚。

唐盈盈眨了眨眼睛,思索片刻,道:“要不去测试看看,再看看该怎么办。”

“不去。”Debra 瞥了唐盈盈一眼,道,“想带孩子们离开那个家庭,就是不想再让他们被这种性别生育的问题影响。我也不想借力这个。安安稳稳等到他瓜熟蒂落的那一天,是男是女都是 surprise。”

唐盈盈搔搔头,道:“你也真舍得了,这要真是个男孩,可是齐家家业正经的继承人。你知道我刚在北京办了个争遗产官司,正房太太为了护住家产,狸猫换太子的招数都用上了。”

Debra 浅浅笑道:“是啊,可你不觉得这很可怕么?世世代代被这个观念捆住,把女人逼上绝路,男人又何其好过。我若真有个儿子,我只希望他平安健康,能自食其力。不要为了这份所谓的子嗣延绵,白白受罪,还连累他未来的妻子。”

话说到这里,唐盈盈隐约有些能够理解 Debra 非要离婚的决心。并非是感情出了问题,也不是在矫情拿架子。只是希望在被病态文化吞噬之前,能以己之力守住自己与孩子的一份自主与自由。“这并不容易,”唐盈盈看着 Debra,“虽说这世界上没有离不了的婚,再顽固的人无非是拖两年还是拖五年的问题,可问题就是时间,会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进去。想要速战速决,最好还是跟 Rowan 达成一致,说服他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他说准备跟我拖到白头到老。”Debra 无奈地笑了笑。“我了解他,跟他是无法再沟通了,再说下去也是一样。他就一句话,我爱你,我知道错了,但我还是要个儿子。我现在也是一句话,我不管爱不爱你,我就是不想这么过了。这矛盾,典型的无法调和。”

唐盈盈也跟着笑了笑,离婚中的男女大多如此,妻子与丈夫各持一套价值观,谁不愿意作出让步,只拿着彼此的感情在中间熬着,非得熬到双方精疲力竭了,才肯放手前行。能够快速从其中抽身出来,便算是对双方最好的照顾了。“那有谁能劝得了他吗?公公婆婆?还是死党哥们?”唐盈盈没招也得硬想,“在父权社会里,父母对子女的婚姻有着非常重要的发言权。要不从 Rowan 的父母那试试看。”

Debra 浅浅抿了一口杯里早已凉透的白水,耸耸眉,道:“没问题。你可以试试,我建议从齐老爷子开始。快 70 的人了,耳聪目明的,脑瓜子转得飞快,比婆婆好打交道。”

唐盈盈一听这话,暗觉不对,抗议道:“这是你的离婚官司呀,怎么让我去试试?我哪里知道怎么跟他们打交道?”

Debra 从台上拖过一盘无籽奶提,摘了两颗扔进嘴里,甜腻的汁水让她的笑意愈发虚伪,“困难和要求我都跟你说清楚了,作为我的离婚律师,代表我去跟对方谈判,这本就是你分内的工作,惊讶什么?I'll pay you.”

“不干。齐老爷子什么人物呀,我在他面前就跟个蚂蚁一样,他抬抬手就捏死我了。我连爬上谈判桌的勇气都没有。”唐盈盈逐渐意识到自己落进 Debra 的坑里了,企图做一番垂死挣扎。

“不干也得干。”貌似凌厉的话语从 Debra 嘴里说出来,莫名便惹上了三分无奈,“我是想明白了。以我眼下的处境,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顶头的一件就是安安稳稳养胎,顺顺利利待产。旁的能放就且放一放,不能放的,尽量请人代劳,绝不吝惜成本。何况你站在我的立场想想,我有这体力跟他们耗吗?”Debra 言下颇有厚薪诱惑之意。

唐盈盈心中念叨,我看你很有心力,随手挖一坑不就把我坑里头了么。连你这种心智的女人都怵的对手,还赶着我上架,此心可诛。心中虽是这番抱怨,可再一抬眼,见 Debra 眼下两块乌青透着无尽的黯淡与疲惫。饶是这般利索果断的人,离婚之时也不得不经历无数次的心碎与难堪。这般 一想,推辞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迟疑了一刻,最末轻轻叹出一口气,道:“话我们得先说清楚,我这也是被你赶着上场的。要是谈不好,事后不许怪我。”

Debra 笑了笑,道:“谈不妥也没什么好怪的,只是你得把腰杆子挺直了,别丢了我的脸。”

唐盈盈忍不住又在心里默道,“这个我也保证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