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梁冰只得坐在客厅里等待,她静静地发了一阵子呆,可他却一直没出来见她,洗完澡以后直接进了卧室。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滴从窗玻璃上横扫而过,天边隐隐传来雷声。

其实不难想到,应该是周锡年对燕雪舟点破了她一直迟疑着没拿的最后一块拼图。

只是不知道他还添油加醋说了别的什么,才让燕雪舟误以为和她的开始于一场龌龊而丑陋的报复。

梁冰起身缓步挪到卧室门口,见他发梢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闭眼支着额头靠在枕头上,指尖反复掐着太阳穴,昏黄的灯光下疲态尽显。

尤其是手上那些蜿蜒交错深浅不一的烧伤瘢痕,依然十分明显,最终肯定是要留疤的。

梁冰心里七荤八素,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听到动静,燕雪舟调整了下姿势,睁开眼睛,没好气地问:“杵在那里干嘛?”

梁冰立刻顺着他的意思朝前走了几步,到他近前站定。

燕雪舟更不高兴了,冷嘲道:“为了沈恪,你还真是什么都愿意做。”

梁冰叹口气,在床边蹲坐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说:“我能理解林眉师姐的明哲保身,人都是利己的,换了我,可能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低低的一声咳嗽,燕雪舟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所以,你觉得我冷眼旁观了沈恪的死,事后不敢面对良心的谴责,才对警察撒谎隐瞒,说根本没见过他,是吗?”

梁冰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燕雪舟蓦地低笑,“原来在你眼里,我一直是这么上不了台面的卑鄙小人,那你跟我牵手接吻上床睡觉的时候不会觉得恶心吗?就算是为了报复我,牺牲未免也太大了。”

“不是。”梁冰没办法准确描述面对他时的想法,她无法澄清,只能说,“我没有那么想过。”

她忽然发觉或许是她先入为主误会了燕雪舟,故而有些急切地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短暂的静默后,燕雪舟平静地开口,“我看到沈恪打开特殊实验耗材柜,拿了两瓶试剂出来,并且伪造了使用记录。”

梁冰顿时手脚冰凉,全身石化。

她回想起最初和于左左一起整理档案室时,看到的那张带有沈恪签字的领用记录表格。实验室特殊耗材只有两种,要么高危要么高价才需要管控,而沈恪既是管理员又是使用者,燕雪舟的意思是他监守自盗。

“不可能!”梁冰瞬间像是竖起周身尖刺的刺猬,她激愤反驳,“你胡说!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燕雪舟笑得双肩发抖,“你又了解他多少?你知道他在给人代做实验吗?那两种试剂每毫克的单价都超过五百,一次代做按照十毫克的消耗计算,比起另外购买,他可以节省五千块钱的成本。”

剩下的话他没说透,却更诛心。

梁冰心里清楚,市面上的确有一些商业实验室会接实验外包的生意,虽然是灰色地带,但严格来讲,这和代写论文一样,也算是学术不端产业链上的一环。

唐仞说沈恪不清白的指控言犹在耳,况且,自始至终,燕雪舟从来没在她面前搬弄过任何人的是非,尽管他对人情和规则的了解超乎她的想象。

梁冰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软倒在地板上。

或许存在这种可能性,但她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还需要更多印证。

从情感上她更加无法接受,无意识地喃喃重复着,“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

“我骗你?”燕雪舟自嘲地笑起来,“对,我为了在你面前维护好自己的形象,我嫉妒他嫉妒得发了疯,所以我胡说八道,我故意给他泼脏水,反正死无对证。”

他眉间倦怠,越说越消极,“在你眼里,我本来就是个不择手段的无耻之徒,和你一尘不染的白月光相比,我算个什么东西?”

梁冰的肩膀一颤,哽咽道:“你别这么说……”

燕雪舟心里不可自抑地想要拉她一切共同沉沦在痛苦里,却又抵挡不住想要怜惜她的本能。

“当时,我只想装作没看见的,关我什么事呢?但他非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说他是第一次做。”

燕雪舟倒不觉得沈恪是为了不让他说出去而委顿求情,更像是在执拗地向他阐述强调某种事实而已。

沈恪性格温和,平素与人为善,程朗简直把他当成是活菩萨来看,所以后来面对警察问询时,一向冷情冷肺的燕雪舟动了恻隐之心。

本以为一切就此结束,命运的齿轮却从那一刻被拨动,引发出排山倒海的开始,自此,他和梁冰永无休止地纠缠在一起。

听完这句话,梁冰失魂落魄地佝偻了脊梁,她将手臂撑在床边支撑借力,才没让自己瘫倒下去。

她很想放声痛哭一场,不知为何,眼睛里却干涸得像沙漠。

燕雪舟没有就此放过她,他静静看着她的失态,半晌,语速缓慢而低沉地发问:“沈恪真的是你哥哥吗?”

梁冰抬起脸,瞳孔骤然收缩,一言不发。

燕雪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喜欢他吗?”

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他们互相无言看着彼此,眼底里像是只有对方,又像是一片虚无。

汗水从额头和脊背渗出来,把她原本就湿掉的衣服变得更加潮腻。梁冰终于受不了似的,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下一秒,她被猛地从地上拉了起来,天旋地转之间,燕雪舟将她压在了床上,他的双手捏住她的肩膀,用力得指关节都失去血色,异常苍白,“我问你还喜欢他吗?”

他嘶哑着低吼,“回答我!”

梁冰瑟瑟偏过头去,声音颤抖地几乎要哭出来,“我……我不知道。”

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比肯定或否定更让燕雪舟火大,他眼底折出尖锐的刀锋一样的寒光,有那么几秒,梁冰甚至觉得他恨不得要杀了她,可他只是恨恨得将拳头徒劳地砸进枕头里。

不是愤怒,是失望,他的声音低哑痛苦地近乎裂开,“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梁冰茫茫然地张开嘴,只发出“啊”得一声,就像是失去了对声带的控制,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说……说你爱的是我不是他!”燕雪舟单膝跪在床上,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梁冰,只要你说,我就信。”

他的身体笼罩着她,画地为牢,全方位限制着她行动自由的同时,同样没有放过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