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温然长话短说,想了想,又严谨地补充道,“前未婚夫。”
周灼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复杂的神色:“跟你七年前跳海的事儿有关系?还有你……”他停了停,没再说下去。
从小医院相遇至今,周灼只大致知道温然被领养后遭了些罪,最后死里逃生,至于具体的,温然没向他吐露过太多,对他们之间而言,这些也并不重要。
“有关系,但他不是坏人。”
“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周灼轻咳了下,压低声音,“昨天是自愿的吧?”
温然挠一下脸,点点头‘嗯’了声。
“那就行,干活去吧。”周灼抬腕看了看表,皱眉道,“聊了三分钟,晚上交班走人之前记得加三分钟的班补上。”
温然:?
由于今晚是熟人场,酒吧里比平时要更热闹一些,很快就有人喝醉喝吐,温然和同事忙着送酒、搀扶和叫车,一晃就到了十一点多。
“笑吧,喝吧。”丁梦格疲惫地揉着小腿,“等毕完业出去打工了,我看谁还高兴得起来。”
温然不敢苟同,比起在学校读书,总归还是工作赚钱更令他满足且有安全感。他正要开口,一转头,身长近两米的酒吧保镖像一堵墙一样就站在面前,说:“外面有人找你。”
“啊?哦。”温然有点懵,直起身,跟在保镖身后走出去。
出门要走完一条十几米长的通道,快到大门时,温然忍不住从保镖背后探出头朝门口望,看清对方的身影后,轻微的紧张感霎时消退,心跳平静下去。
他对这个alpha并非全无印象,应该就是周灼说的那位律师。
酒吧里的喧嚣吵闹被长长的通道拖到只剩一点隐约的响动,保镖重新站到台阶下的花坛边,温然扶了扶脸上的面具:“你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老板说今天你在,不过酒吧被包场了,我只能请保镖叫你出来一下。”律师笑了笑,看着仅仅露了半张脸却仍好看得惊人的omega,“我刚下班,想问问你等会儿交班之后有没有空,一起吃个夜宵。”
“不好意思,希望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现在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温然拒绝得直白干脆,语气特别认真,“我要打拼事业。”
两米外的保镖噗嗤一声,然后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头扭向另一边。
律师显然有些失望,却还是问:“如果只是交个朋友呢?”
“应该也不行。”温然降低音量,很诚恳地劝他,“所以如果是因为我的话,你还是不要经常过来喝酒了,我们这里的白色佳人比别的酒吧贵十五块钱,很不划算。”
“好,我知道了。”律师有点哭笑不得,“谢谢你提醒我,也谢谢你给我这么明确的答复,我的名片你应该收到了?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找我帮忙。”
想到那张名片被顾昀迟甩到床下后好像一直没捡起来,温然暗自羞愧,点点头:“如果哪天我要打官司,一定联系您。”
“那我走了,今天打扰你了。”难掩失落,律师最后朝温然伸出手。
温然自然地和他握了一下,等他离开后便转身原路返回。
走了不到十步,一阵晚风吹涌进通道,极淡的alpha信息素杂糅其中,像一个无形无质的拥抱,轻缓地拂笼上来。
微微一怔,温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几米外的台阶下,花坛边,alpha正将一支没抽几口的烟扔进灭烟柱里,随后自阴影中踏入被地面投射灯照出迷幻一片的光影下。
简短地交谈两句,保镖便放了行,还不忘递了个面具过去。
顾昀迟边戴面具边走上台阶,他穿了件黑T,少年时期最常见的装束,却又有明显不同,以至于当他走到面前时,温然的心脏像被提了一把,悬空着快速跳起来,人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夜晚,在风里,戴着半脸面具原来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
隔着面具在夜风中对视片刻,温然回过神,紧张地吞咽了一下,问:“你还没有回首都吗?”
通道的旋转灯是周灼亲自挑的,以每24秒一转的速度缓缓运行,幻彩的灯光游弋过顾昀迟戴着面具的脸,照出冷冰冰的无机制感。
他反问道:“你很希望我回去?”
“你不是很忙吗,而且刚停战,一定有很多会要开,你是指挥官,总不能缺席。”
顾昀迟微低了低头,更直接地看着温然:“你平常很喜欢看军事新闻吗,这么了解。”
为什么在爆炸前选择跳海、为什么活下来了却不说、为什么要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明明这些才是顾昀迟应该咄咄逼人地质问着的内容,他却始终一字未提,反而总是问出更简单却更令温然难以回答的问题。
“我又不是战俘,你为什么一直审问我。”温然假借着扶面具移开目光,“你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不是吗。”
“明天回首都。”
“哦。”温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点点头,“一路顺风。”
顾昀迟往墙壁上靠了靠,仍看着他:“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
“什……什么?”
“爷爷生病了,他想见你。”
七年未回的首都、未见的人,像漩涡一样让他窒息的过去,忽然从遥远得仿佛不会再触及的回忆中跳出来,问他是否愿意再碰面,就在明天。
“他为什么要见我?”简直措手不及,温然迷茫地皱起眉,“都那么久了,还有什么事吗,我……”
“你不想去就不去了。”顾昀迟打断他的慌乱,抬手碰了碰他颈侧的位置,“他想是他的事,不是你的义务。”
像按钮一样,被触碰之后温然立即平复下来,意识到这件事并不是要求,而是选择,他拥有选择权。
“我要考虑一下。”温然顿了顿,继续说,“我现在……过得还不错,不太希望被打破这种平静。”
“是过得不错,你很厉害。”顾昀迟道。
仿佛听到鬼故事,温然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顾昀迟的手腕动了动,又要抬起来的样子,却停顿一下,插到口袋里,道,“重点大学毕业,大企业工程师,有存款有朋友有人追,还不够厉害么。”
似乎是好话,但怎么听怎么怪,温然说:“你可以不要再阴阳怪气我了吗?”突然心下一惊,又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存款,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存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