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他对不住裴凌的,也只有占了他“妻子”这一件事,身体里同样的血脉确实令他们的关系难以启齿,可他对她的感情却没什么好否认的。
言琛抿着唇,回视着裴凌道:“她是我妹妹,但我爱她。”
这淡淡的一句话,直接激起了裴凌想要殺人的冲动。
难怪人人都传这位言小公爷只疼爱一个妹妹,难怪言琛第一眼就瞧他百般不顺眼,甚至借考校他功夫的名由来教训他!也难怪他与她和离那日,言琛会全力将他阻拦!敢情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层丑陋的关系!
与陆眉和她在青楼做戏不同,这可是一顶货真价实的大绿帽,裴凌忍无可忍就要向言琛动拳头,还好星连及时上去将他二人给分开了。
见星连多事,裴凌的矛头也随即转向了他,他愤怒中又有几分无奈地低笑道:“对了……还有你呢……就连你这个臭道士都睡过她!”
星连眨了眨眼,忍住了没去纠正他“道士”的称呼。
话糙理不糙,别管是谁睡的谁,反正是睡了。
可就为这么点大的事情至于争论这么半天吗?竟然还要大打出手……
星连实在不理解他们这几个人到底为何要气成这样,明明她花在他们每个人身上的心思,都比对他的要多,他们到底还有什麽可不满足的。
他对裴凌说道:“你不能怪她。”又看向其他几人,“你们都不能怪她。”
“她上一世凄苦不得善终,这一世随心所欲地活着有何不可?你们若介意,离开她就是了。”
都走吧,剩他一个最好。
好一番“主持公道”的大度言论,直接令房中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离开他?压根儿就没人想过。
半晌后,也只有颓然憔悴的裴凌喃喃出声:“上一世……这一世……?”
方才麟王指着言琛时,好像也提到了什么躯壳和灵魂……他看向其他人,发现他们都不像他这般迷惑,恍然间,他才发觉原来知道的最少的只有他自己。
言琛倒是知晓她的过往,上一世的最终,她与她娘亲为保贞洁,入火海赴死,烈火焚身之痛,确实算没有善终,可这凄苦一说何来?
楚家虽不算高门,却也养着仆婢,她在楚家的生活谈不上奢华,但也应当没吃过太多苦才是……
事已至此,陆眉只好站了出来,“我方才就说了,清儿她有苦衷。”
他在心里对言清漓默默说着:“对不起,就算你日后会怪我,我也得把这些事情给说出来。”
“燕召兄,你还记得多年以前,你叔父曾有过一个红颜知己吗?”陆眉看向裴凌。
裴凌愣了愣,脑中塑出了一个略有些模糊的身影是那个总陪在裴澈身边,时而会玩笑般拿他逗趣儿的女子。
那时候,他那位不知被多少女子恋慕着的小叔,若狗皮膏药一样黏在那女子的身后,天天追着人家“清清清清”地叫。
当时他虽然还不愿意认裴澈这个从天而降的叔父,但也默认了这名女子日后可能是要被裴澈收房的,更或许会成为他的叔母。
“你是说……楚清?”裴凌迟疑着道。
说完,他就脸色突变,蓦地想起言清漓那女人曾经化名过楚清给言琛写家书!
他忽然产生出一种强烈到令他心慌的恐惧感。
陆眉点头:“不错,清儿就是楚清,就是那个被扣以谋害太子与贵妃私通的太医楚道仁之女。”
说着他顿了顿,向听到“裴澈的红颜知己”后猛地抬起眼皮的言琛投去一瞥,继续道:“亦或说,她的灵魂属于楚清,且她的上一世也并非葬身火海,而是被人割断双腕血尽而亡的。”
这般残忍的话即便用再平静的语气说出来,依然听得人通体发寒,尤其那受迫害的还是自己心爱之人。
陆眉察觉到对面的言琛似乎微微晃了晃,不由在心中叹息,料这人也只知皮毛而已。
他自己虽然也所不知多,但又如何想象不出她的遭遇,陆眉渐渐红了眼睛,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道出:“还有,若我没猜错,她在死前应遭受过其他非人的折磨,始作俑者,想必是当时嫉恨她与裴世子有情的苏家大小姐苏凝霜,至于更为具体的……”
陆眉抬眼直看向宁天麟,“在场的,想必也只有麟王清楚。”
去抄家的是苏氏的长兄苏凝宇,而苏凝宇最后又落在麟王手中,他绝不相信此人死于牢房走水!
不必回头,宁天麟也能感觉到数道目光同时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他慢慢拢起拳,两种想法在内心交战。
为公,他当然知道说出一切可以令这些人同仇敌忾,不再内斗。
为私,他却不想让除他以外的任何男人去更多地了解她,懂她,甚至是心疼她。
陆眉还是第一次对宁天麟诚挚万分地行了一礼,即便对方根本没回头。
“麟王殿下,如今清儿还在宣德帝手中,眼下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我等齐心协力,尽快救她回来吗?就算要争个胜负,那也得有清儿在,不是吗?她若不在,我们做这些无谓的争执又有何意义!”
陆眉将身子压得更低:“还望你能暂时摒弃成见,对大家开诚布公!”
宁天麟不回应,他就始终保持着行礼之姿。
好在,那上首之人终是妥协了。
宁天麟缓缓闭目,艰难开口:“本王所知,也并非出自阿漓口中,此事还得从我擒了苏凝宇说起……”
0443 第四百四十一章 兵败如山倒
冬寒卷过长街,往年进入严冬腊月里,盛京的大街小巷早就有人开始张挂灯笼,可今年,临近年节的压抑的气氛竟不比去岁先帝崩逝那阵子好多少。
才入夜,几队巡兵又开始挨家挨户地敲起了门,这段日子,朝廷从百姓手中征收了数不清的铜铁器,先开始还从周遭的县镇开始,到了现如今就连京城人家也不能幸免,城外的佃户们都在抱怨,说连垦地用的锄头钉耙,吃饭用的锅子都给收走了,名为捐献,实为搜刮,若敢反抗,官兵们便会以“逆君”之罪将人抓去大牢。
此举当然不是宣德帝的本意,只是一层一层传到下面,真正实施起来就变了味儿。
宁天弘也知道这样会有损他早年辛苦建立起来的贤名,可眼下他又别无他法,若皇位不保,徒留贤名又有何用?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