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出话,只迷迷糊糊闷哼着。

“是谁教筠筠不理我的?”项元衔着她的耳垂,又狠狠顶弄两下警告她。

筠之已经浑身发软,一颤一颤地含糊答道:“浅……浅的。”羞耻感随话语发狂地燃烧。

“唔,”他反抓住筠之的双手,附耳道:“筠筠猜错了,是深的。”他滚烫地冲刺起来,沉闷地低哼,热流交泄在外面。

后来又做了一次,结束时已近五更,邵项元再睡不着了,百无聊赖地看窗下玉漏一滴一滴地落水,窗外很安静,檐下燕已归巢,庭院里竹影幽微,白洋洋的月亮悬在天上,光雾温柔。

筠之事后总是很困。项元低头轻吻她的睫毛,眉心,脸颊,一路向下,在嘴唇贴合时深吻起来。

筠之睁开双眼,微嗔道:“你又要干嘛?”

他为筠之惺忪绵软的表情兴奋不已,低声道:“难道筠筠不舒服么?”

筠之双颊骤红,捂着耳朵轻骂道:“无耻。”

他弯了弯嘴角,嗓音温朗,“过几日去潞州,多数时候要待在乡县里,筠筠日用的什物要带齐些。”

“很不用,”筠之闭着眼睛,哼了一声,“去那儿,你是县令,我是县令娘子,太铺张了不像样。倒该装扮朴素些。”

“不要紧。你怎样都好看。”邵项元一语未毕,筠之又睡着了,小兔软绵绵的鼻尖微微耸动着。他吹灭绛纱灯,从背后抱着她,一同进入金色的梦乡。

奔波劳碌蜿蜒曲折了数日,路途上闷热逼人,蝉鸣亦极响。可一进潞州地界,雷声却在近处滚了大半夜,空中无数个爆栗,雨声又细又密。

筠之和项元被引入会客别厅多时,刺史府家僮却不理不睬,都聚在别厅门下,坐地吐着瓜子皮闲谈,无人为“宋县令”奉上一杯茶。

檐下的雨越滴越紧,项元向外望去,天平湖的水好似又比昨日来时涨了几分,也不知上党县如今情形如何了,防洪的沙包堆得够不够密。

“筠…娘子冷么?”项元见筠之嘴唇发白,关切道:“喝杯热茶暖暖罢。”

项元拿起粗陶茶杯,见沿口脏脏的一圈儿,皱着眉擦拭干净,正准备拿起茶壶倒茶,可揭开壶盖一瞧,里面不过半壶热水,哪有一丝茶叶的影子?

方才他以腰间玉坠为代价,家僮们才让他进门等候,现下竟连杯热茶都没有。

项元怒而甩手,忿忿道:“这些扒高踩低的小人!日后我定饶不了他们。”

他生气时眉下的疤也鼓鼓的,筠之“哧”地笑了,说道:“这不关他们的事。大约是崔刺史摆谱不让传的。那些家僮虽看人下菜碟,但也是生计所迫。若个个儿都叫进去给主人瞧,明日这差事就保不住了,到时怎么养家糊口呢?”

项元皱着的眉头渐松了,将茶杯递给筠之,“娘子握着暖暖手罢。”

“多谢。”筠之含笑接过,“这也算半个锡奴,好极了。况且项…夫君灌的锡奴,比别人灌的暖得更久。”

“这话怎么说?”项元问着,一面用热手捂住她的手。

“侍女灌的锡奴,次日晨起就冷啦。但夫君灌的总能热到次日中午。”筠之歪头笑着,“佛语有论是“爱火”,如苦流长汎,爱火恒燃南朝·梁元帝《梁安寺刹下铭》;又如爱火烧世间,缠绵不可舍《正法念处经》。虽是嗔痴爱恨的贪念,但也许真能给锡奴加温呢。”

“……娘子。”项元语塞,“每日早起,我都给锡奴新灌了热水。只是你睡得太熟了,从未发觉。”

噢…竟是人力所为。

筠之想起自己那些没头没脑的佛偈,和项元对视一眼,垂头痴痴笑起来。

项元还要补刀,只听廊下极响亮一声道:“明威将军雁门折冲都尉邵项元到”

突然反应过来,邵哥叫项元是因为他妈妈姓项????♀?

hhhhh对呀,婚成那章稍微介绍过了

第0038章 飞蛾

“西山日落东山月,恨想无因有了期。” 鱼玄机《代人悼亡》

协礼穿红罗圆袍配金带,清风从容地迈过门槛,俊旷流光,有一段韶润秀雅的书生气,若无腰间那秉障刀,倒更像个玉面文官。

家僮们忙扔了瓜子,好一通搓手,对协礼躬身屈膝谄笑道:“邵都尉,您可算来了,我们主君恭候多时了。您请您请。”说着,见协礼的衣袍下摆沾了泥水,都急忙俯身,用手掌尽心擦拭泥点处。

协礼的目光却停留在二人交叠的手上,心中晦涩不明,像这场下不完雨,也像雨里苦涩的未熟青梅。

她莺莺笑着,若这般甘甜婉转的小女儿神态是对着自己,那该多好。

偏偏她已为人妻,自己莫逆之交的妻。

协礼为自己难以克制的醋意心悸起来,羞耻感像一只纤细冰凉的手,轻轻扼住他的脖颈。

他飞快别开目光,抿了抿唇,对家僮道“多谢”。

中堂最显眼处挂着“德馨”匾额,配一副“结友交朋冰心慧眼,做人处世霁月光风”楹联。下设一张黄花梨榻,小桌上盘口瓶里供着嫩兰花,又有脚踏、博山炉、花灯等一干陈设。

摆设素雅清净,可丝竹歌舞之声却不绝于耳,从鎏金祥云纹屏风后悠扬而来。

刺史崔挹歪在席首榻上,身边几名侍女正给他喂葡萄;圆桌旁有潞州别驾、刺史一干人等,都喝得满面油红,又因夫人在侧不敢放肆,只能偷眼觑着乐娘们拨弦弄舞时的酥胸云肩。

如今潞州灾情紧急,不知有多少人受灾濒死,这里却灯红酒绿,人人醉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可见孔子教导是无用的,所谓黍稷非馨,明德惟馨,这些蛀虫何有德?何以馨?

“诸位!”刺史崔挹亲热地揽过协礼,携众人敬酒道:“这位就是军里钦点的邵项元邵都尉。远道而来,甚是辛苦啊。”

协礼举杯一一回过,对崔挹道:“崔刺史,宋夫人和宋县令还未设座。”

长史周兴皱眉,上下打量邵卢二人一番,摆手道:“今日是大宴,没有与县令同坐的道理。”这才勉为其难对侍女道:“设座看茶罢。”

崔挹从美人指尖吃了最后一颗葡萄,对几位美娇娘笑道:“去,都去邵都尉那里服侍。”

协礼没有听见,怔怔望着筠之。方才阿元钳出一螯腿肉,抹了橙膏递给她,她莞尔一笑时珠钗也轻晃几下,摇人魂魄。

又是那样娇柔亲切的神色,刺得他胸口隐隐作痛。

“都尉,都尉”几位蜂腰云鬓的美娇娘围住协礼,脂粉酥香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