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文有秦果尉对筠之的情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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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4章 狼狈
“传屐朝寻药,分灯夜读书。” 于鹄《题邻居》
自汾州启程后,一连晴了许多日,前几日晦暗的天空已变得清澈高远,空气也愈发湿润了。阿筠向窗外望去,两岸草色遥看青青,偶尔还能看见还能看见放养的牧人。
这日到驿站时已近黄昏,筠之一下车就闻见芝麻桃仁的香气。
她四处望去,果然看见前面有商贩推着大圆筒一样的石炉,炉上放着一张张褐黄焦酥圆面饼,佐以芝麻桃仁碎,又有髓脂香气。
“兰娘,你瞧,那是什么?” 筠之觉得新奇。
协礼见她心情不错,忙插话道:“那是胡饼。原是西州西州:在如今新疆境内一带的吃食,因制作、携带均便宜,因此在民间广为流传,军中也常炊制,只是味道差些。”
她一连十日不曾和自己说话了,协礼不愿错失这机会,对兰娘道:“劳娘子去买些罢,我与典记说几句话。”
筠之仰头道:“将军要说什么?”
协礼生平最烦人家明知故问话中带刺,可筠之一双睫毛扑闪扑闪的,他一时生不起气来。
他深吸一口气,叹道:“我的确认识崔延璧,那日说谎是我不好。典记向来宽和,何以气了这样久?”
“怎么是你不好?你们是歃过血的结拜兄弟,季友伯兄,狼狈朋比。当然会替他来骗我。但孔子教导过,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出自《论语·学而》,指一切要以忠信为本,不要结交道不同的朋友你们要狼狈为奸,我哪敢多往来呢?”
她不擅嘲讽,口出这不算恶言的恶言都红了双脸。
协礼忍俊不禁,谢天谢地,她终于将这话说出来了。
早几天兰娘子丢她练字的废纸,恰好被自己撞见。他打开一看,里面写了满满的“狼狈为奸”,隶楷篆草都有,行笔铿锵忿然,快要把纸戳破。
见筠之面有愠色,协礼急忙止笑,找补道:“典记说得对,但阿元母亲早逝,我父亲早逝,我们若不狼狈为奸,如何生存呢?”
好罢,这话倒让筠之哑口。
协礼又道:“郭刺史对我们有恩,崔娘子是他外孙女儿,每每她来汾州我们多有陪伴,只是为了投桃报李。崔娘子的确待阿元比待我更亲近,但前年她成了婚,如今典记也要和阿元成婚,既他二人本就清白,又各有家室,我何必再告诉典记,叫你吃醋伤心呢?”
好罢,这话似乎也有道理。可分明是他骗人在先,怎么倒像是为自己好?
筠之沉默片刻,反问道:“既然清白,何必怕我吃醋?”
“阿元向来很招娘子们喜欢。”协礼轻笑道,“我猜,典记是从闺中密友那里知道崔娘子的?但郎君们并不常聊这些,哪怕起了头,聊上三句也会觉得肉麻,就此打住。所以,我也不太清楚阿元心中所想,只是觉得,照他性格,若真有此意,一早便求娶了,不会迁延至今。”
他顿了顿,接道:“况且,我虽不是什么举子进士,也明白背后议论好友非君子所为。倘若今日有人向典记打听好友长短,典记想必也会一语不置罢?”
那日在汾楼,协礼未着盔甲,一身鱼师青的圆领罗袍常服,又不束袖口,宽摆衣袖随风荡荡。他眉眼原本精致,这样打扮更有一段书生风流仪态,所以筠之怒上加怒,觉得他和崇文馆的纨绔们一样,看似仪表堂堂,实则终日和狐朋狗友聚在一处眠花宿柳、议论短长。
可方才这话不假,将心比心,若有人向她探听嘉懋是非,她必然也不愿透露只字片语。
“那我原谅你说谎了,不再生气。”筠之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向兰娘去。
协礼微微怔神,上次煞有其事地说“我原谅你”是何时了?
是八岁那年么?自己和阿元为争青金虎纹枪打得头破血流,阿元秃了眉毛,自己折了小指。阿元爹爹气得发疯,抓起他二人对拜道歉称兄弟,还罚他们抄了一夜兵法,不准睡觉。
晚风飒飒扫过协礼绿罗圆袍的衣角,将出神的他拉回三月渐暖的春夜里。
方才拂过自己的晚风,已经吹向筠之的舒窕背影,她帏帽下的绢纱被微风拂起,若此刻自己站在她身前,就能毫无遮蔽地看见她清澈的杏眼。
此刻夕阳如火,细钩新月也渐渐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在群山以外连绵火烧着自己一片赤诚之心。紫云粉霞中,星河就要降临。
协礼望着她水青色的背影,思绪渐渐飞去善无草原,那里有无穷奔涌的高高牧草,像她此时的裙裾,轻柔飘摇的翠绿汪洋。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出自《诗经·陈风·月出》
项元定然会很喜欢你,永结同心,一双两好。
筠之抵达雁门时已近黄昏。这里与灯火辉煌的长安不同,夕阳垂幕后,此处的街市就缓缓进入安静的夜。沉寂的街景中,只有折冲府仍熠熠流光,像暮色下莹莹生辉的宝珠。
府门前早已挂起两只大红灯笼,从连廊到正堂及东西两院,都张灯挂彩,中堂一应纱帘均换了大红色,门窗皆糊红色剪纸,廊下飞檐亦挂有桂圆、红枣等九礼流苏。
满目喜色,但府中却空无一人。
邵项元不在,据管家何仁说人在朔州军中;秦协礼也只送队伍到代州城门,说了句“我去朔州,就此别过”,当即踏马飞奔,背影随马蹄卷起的隆隆烟尘消失了。
筠之起初有些拘谨,但想到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在这儿过一辈子,心情自如了许多。
出浴后,薰笼下的梅心香饼已蒸热了,兰娘倒了半捧草木樨油在手心,揉搓一番,两只又热又香的手便轻轻降临在筠之头皮上,温柔地来回摩挲。
兰娘的手有如香风拂过,吹灭了她眼皮的灯,半梦半醒,筠之又回到了长安家中。她喜欢在睡前读书,所以及笄那年,嘉懋送给她一盏光蚝壳打磨的明瓦灯,半透明的烛光流转在卧房里,那是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可如今抬头望去,窗外只有陌生的雁山峰峦,自己已经离家千万里,在大漠的南侧,距西京迢迢的塞上草原。
从此后,长安风月与她无关,自己今生都要在拢不住郎君心弦的婚事中消弭。
“兰娘,帮我紧一紧筝弦,好不好?”筠之抚住兰娘给自己篦头发的手。
“这么晚了,阿筠还要弹琴?”兰娘虽问着,但想到今夜府中无人,还是在面盆里净手,打开筝匣,拨弦定音,置筝于西窗前那张剪有两只蜡烛的红木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