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向上看,来人所穿是唐师的鞓红胄甲,明光铠上映着门外熊熊的火光,头盔下的脸沾着大片殷红血污,混着雨水,混着手中障刀上未干的鲜血交织滑下。
是邵项元。
是邵项元。
她霎时泪流满面。
英雄救美
感觉像是两个小英雄自救哎!
有勇有谋的女主阿筠!喜欢??
互相守护??
女主角男主角都好棒
第0008章 邵郎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王昌龄《出塞二首》
从门槛到筠之只有十步,邵项元却觉得自己走了一万年。
数百把火杖被大雨浇得明灭起伏,火影憧憧中,他摘下翻缘盔,用力将筠之搂入怀中。
他必须抱紧一点,再紧一点,才能确定她真的还活着,才能听见她脆弱的心跳,抚平她止不住的战栗。
赶上了,真的赶上了。
数年前受降城叛乱,他晚到了一步,只能从堆尸如山的残砖里不停挖,不停挖,直到挖出阿耶满是血污的断臂。他抱着尸身狂怒、咆哮、捶地,像只无能悲鸣的疯狗。大雨中,他收起阿耶身上的龙环错金匕首,红眼睛幽幽看着兵士们生起巨火堆,阿耶和上千名将士,无碑无铭,烧藏在那冰雨火里。
但这一次,怀里的人还好好活着,虽然她和尸体也差不多冰冷。
筠之一双眼红得像兔子,浑身止不住地颤栗着,脸上泪和血痕沿下颌交织滑落,断线如珠。
炬火渐渐在泪水中模糊,邵项元的轮廓也被勾上黑影,火光将他的侧脸映成了金色。筠之听见他柔声说对不起,像安慰孩童般轻抚着她的后背,仿佛儿时兰娘给自己哼的摇篮曲。
方才他一身鞓红细鳞甲,手持蟒纹黑漆刀,足蹬高靴疾步而来。
铠甲是坚硬湿冷的,但自己能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
庭外暴雨倾盆,疆场到雁门,两百里滂沱,但他赶来了。
如果自己有一万颗心,这一刻,她会爱上他一万次。
月相轰鸣,星河堕退,如果皇令和天命都注定她此生只能有邵项元一个夫君,那么神明,请原谅她这一次罢。
无须再惶惶悬心了。
“项元……”筠之浑身懈软,松倒在他怀抱里,手中的障刀应声落地。
“都尉!都尉!”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陈校尉径直奔进厅门,拱手道:“贼首阿史德已被拿下,秦将军还在都督府善后,都尉是否派人押解阿史德至朔州?”
筠之闻声,一面拭泪,一面直起身子,要从邵项元怀里站起来。
但他青筋突起的大手又用力几分,牢牢将她锢回怀里。
邵项元抿唇不言,先略一拂手,示意外围执刀的府兵可以退下。他垂首,一壁对筠之笑了笑,一壁将双手牢牢覆于她耳上,隔阻外音。
“都尉?”陈实试探着,又再问道,“是否押送阿史德至朔州?”
“不送。”这雨夜寂静无声,项元目光凌厉,全神贯注盯着远处暗影耸动的群山。
“那…那都尉的意思是?”
邵项元转过头,一字一字道:“就地诛杀。”
“都尉……这……恐怕、恐怕于军纪不符。”陈校尉面露难色,按军令应先将阿史德送去朔州审理,可跟了这小邵都尉一年,他是位说一不二的主儿。
邵项元皱眉道:“你当他已经死了就是。”
陈实会过意来,回身道:“阿史德残骑败逃,秦将军出城追击余孽!你们可知秦将军何时回来?”
院外的兵士们闻声,一人一刀捅死阿史德,尸体以草席而裹,高声答道:“秦将军回来了!仅得阿史德尸首一副。”
陈实抱拳,对邵项元行礼:“都尉,末将告退。”
邵项元松开手,筠之两只耳朵都烫烫的,欠身道:“将军夜驰百里,稍候还要陈总军情,很是辛苦,我也先告辞了。”
方才不是还叫他项元吗,怎么又变回将军了?
项元拉住她的手,只觉她小臂纤细软滑,隔了一层衣料更是朦胧难耐。 “你不许走。”
“都尉,典记早间原本不适,现下事情平了,还是叫她好好歇歇罢。”兰娘欠身行礼,她觑了眼交在一处的两只手臂,严厉道:“况且如今夜半三更,实不妥当。”
但邵项元只当听不懂这妥当与否的点拨,仍不松手,叫府兵传军医过来。
“将军”,筠之牵住他的衣袖,“我不过腹胃微痛而已,一点小病。这时伤兵众多,若为此叫走医师,我羞愧难当。况且……况且我与将军夫妻一体……”筠之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遏制不住地愈来愈红,“也不好叫别人觉得将军骄狂。”
筠之走后,项元彻夜未眠,他从来存不住事,一有公务就想即刻了结。天黑到天亮,他先杀了贼,再计伤亡、审犯人、慰伤兵,最后还给朔州写了陈总昨夜事态的行军楔文。
如此连轴转着,项元一直忙到次日酉时才歇息。
一搁笔,连茶也不曾喝,他便换了身烟栗色圆领袍衫,往筠之院落去。可还没迈过月洞门,他又停了脚步兰娘正在庭内说话。
“要我说,阿筠昨日太不矜持了些。这可不是我们范阳卢氏的教养,在京城是要叫人议论的!还有呢,我知阿筠心切,但不该用自己嫁妆去雇人马。我们在代州人生地不熟,那是典记的傍身钱,还指望买些田地铺面仔细经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