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童筱都能够出嫁了,童驸马也算是老来得子,这一家子,还不把这个孩子看得跟眼睛珠子似的。缠枝死了不打紧,可是孩子呢?有人不死心的想要看一看,孩子是否还活着。
池时着,轻轻地伸手一推,将那孩子重新推回了缠枝的肚子里,又替她将一旁沾满了血迹的衣衫,扯了过来,盖在了她的肚子上。
因为上头的血迹已经干涸了,是以衣服结成了块儿,硬得像是一个桌板儿。
“府中小事,竟然劳的殿下走这么一遭……下人不懂事,还望殿下莫要见怪。我那可怜的孙女的事,多亏了殿下明察秋毫,方才将她寻了回来……”
“老妇人同她那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伤心欲绝,没有及时过来相迎,还请殿下见谅……”
池时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在她的身边,有一个穿着素服的病美人,弱柳扶风的站着。她泪眼婆娑,额头上还戴着抹额。
来人应该就是那童老夫人同穆萍了。
“原来在童老夫人眼中,死人不过是小事一桩?这么说起来,朝廷应该不给京兆府尹发俸禄才是,查点小事而已,怎么好意思拿钱?”
童老夫人腿一软,踉跄了两下,讪讪笑道,“殿下误会了。”
周羡眯了眯眼睛,“的确是误会了。童老夫人贤名远扬,教子有方,怎会同那不懂国法家规的人一样,视人命如草芥不说,还自己个开公堂,把自己个当青天大老爷了。”
第四三三章 真正死因
童老夫人面色发红,她微微地低下头去,像是没有听着一般,远远地绕过那棺材,站上了台阶,居高临下的看向了那苗嬷嬷。
“我们童家,不是那等需要攀龙附凤的人物。我儿进士出身……”
童老夫人说着,对着老天爷拱起了手,“虽然不敢自称什么高门大户,书香门第,那也是有傲骨在身。承蒙公主垂爱,下嫁我儿,童家个个感激于心。”
“若论世俗妇道,女子有七出之条。公主这么多年,只得一女,我们童家不敢有怨言,老婆子更是从未因为这个,刻薄公主。眼瞅着就要童家要绝后了,老身这才做主,给我儿纳了几房新人。”
童老夫人拿着拐杖,在地板上杵了杵,又跺了跺脚,一脸的悲恸与后悔,“早知道会酿成这般大货,老身一定……一定……”
童老夫人说着,拿起帕子擦起眼角来。
“您老人家若是吃饱了没事干,想要唱戏,这京城里多得是戏园子,再不济,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儿子是个人物么?叫他给你搭个戏台子……”
“你便是睁眼说瞎话,也只是会有人给你叫好!”
池时说着,看向了童老夫人,“一定什么?一定让你儿子断子绝孙?以前人家说人老成精这种事,我还不信。今儿个来了这公主府,这不就瞧见了。”
“那童筱不是长女么?那会儿公主刚嫁进来没有多久,您老人家就掐指一算,算出了童家要绝后,痛心疾首的给你儿子纳了穆氏,那城外的母牛都不如您这么护犊子呢,果真慈母。”
童老夫人面色一变,顿时不悦起来,“你!”
她连公主都不放在眼中,何时会怕一个小小仵作,可那鄙夷的话尚未说出口,便瞧见了站在池时身边的周羡,冷冷地的看着她。
那双眼睛好似带着笑,却一点温度也没有,让人大白天的,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心生惧意。
童老夫人的嘴唇动了动,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竟是忘了,姓周的虽然除了喷火龙陛下之外,个个都看着和气,可不是每一个和气的人,都如同惠安公主一样,任人搓扁揉圆。
眼前这位楚王殿下,是抄家王爷,今年春日,不知道让了多少家族人头落地。
池时说完,朝着那屋子里走去。
兴许是童家今早又迎来了童筱的死,这死亡的现场,尚未清理,一进缠枝的屋子,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滩深红色的血,像是无数的仇怨凝结成了固定,粘在了地面上一般。
血色的地面上,有许多繁杂的脚印,分不清楚彼此。
在那圆桌之上,摆着一桌子的菜,几乎全都没有动过,只有一个小碗里的鸡汤被喝掉了一半。天气变凉了,这鸡汤放了一晚上,上头的油都结了块儿。
池时拿起汤勺,在鸡汤碗里拨了拨,轻叹了一口气。
她想着,走到了那缠枝的梳妆匣子里,拿出了两根银簪,两只手拿着,一根放进了缠枝喝得只剩下一半的小碗里,另外一根放进了尚未倒出来的大汤碗里。
然后拿起来一看,轻轻地摇了摇头。
“缠枝的确是死于中毒,但并非是你们所言的砒霜毒,而是用来炖鸡的蘑菇,是有毒的蘑菇”,池时说着,看向了那苗嬷嬷。
“这缠枝喝的鸡汤里头的蘑菇,是哪里来的?还有,这里离老夫人的院子,同穆姨娘的院子,都是一样远的么?你家公主离得最近?”
跟进来的苗嬷嬷,生怕踩乱了什么东西,巴着门站在,一步不敢踏进。
听到池时的问话,她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这缠枝肚子里的孩子,又不会给我们公主养,虽然还是在大厨房里领吃食,但是她有单独的小灶,每餐都是老太太身边的方婆子,专门给做的。”
“这里离穆姨娘的住处最近,离老太太也不远,我们公主是离得最远的。”
池时点了点头,同她设想的,几乎是一样的。
她想着,走出了那充满了血腥味的屋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院子里嘈杂了起来,池时抬眼一看,只见常康同久乐推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个婆子,眼睛滴溜溜的的转着,一看就是个心眼多的。
另外一个是个小丫鬟,圆圆脸,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嘴唇轻轻的颤抖着。
池时抬起手来,指了指二人,“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子,问问这陈婆子,盼紫还有穆姨娘,就一清二楚了。”
那盼紫听着池时的话,一个哆嗦,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穆姨娘,你同缠枝串通好了,想要在昨天晚上,做出一场好戏。在她喝的鸡汤碗里,放入了微量的砒霜。砒霜这种东西,不光是毒,它还是药。”
“若是喝下少量,虽然也会中毒,但并不会致死。缠枝有孕在身,本不该冒这个险,可是你们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惠安公主谋害夫家唯一的男丁,这个大帽子扣下来了,休妻不行,和离却未必不行,即便是都没有达成,那皇家也欠了童家一回不说,公主从此在府中,便再也抬不起头来。”
“她的女儿,更加不能够和童筱去争汝南王妃的位置。正因为是一早谋划好的,所以童筱才能够提前约好昨天夜里出府去见所谓的鬼生。”
“先前听珠是怎么说的来着?陈婆子在缠枝倒下之后,拔下头上的簪子,插在鸡汤里试毒,发现簪子变成了黑色的,便确定她是被砒霜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