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公主出嫁之后并十分的低调,不怎么同宫中往来,她虽然是个公主,但与先帝并不亲近,也不是那等讨喜的性子,是以除了有个爵位,逢年过节的走动一二,平日里谁都想不起她来。
“你先把案子说上一说,谁死了?”
那苗嬷嬷长叹了一口气,她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说出来不怕两位笑话,我们公主殿下,在府中过得那是没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驸马爷喜欢温柔小意的姑娘,在公主嫁进来之前,便已经同表小姐穆萍暗通了心意。他总觉得,是公主以权势压迫人,方才让那穆萍没有做成他的妻子。”
“公主进门之后不久,她便纳了穆萍做良妾,抢在公主前头得了庶长女童筱。这事儿发生之后,老奴也是再三的劝公主,进宫去求助。”
“即便她母妃早逝,可太皇太后同先帝看在皇家脸面的份上,也不会对此置之不理。可是公主不听劝告……”
苗嬷嬷说着,红了眼睛,“老奴说这些,不是絮叨,也不是为了博取二位同情,而是想要将这府中的局势,说给二位听。”
“驸马不喜,公婆觉察出她空有一个公主的头衔,并无人撑腰之后,也是不敬。公主同那穆萍,都只得一女。童老夫人便做主,又给驸马纳了三房妾室,想要生下男丁。”
“这么多年过去了,其中的一房妾室,名叫缠枝的,终于怀了男胎,已经七月有余。就在昨天夜里,那缠枝喝着喝着鸡汤,突然便说肚子疼,然后暴毙了。”
池时听着,皱了皱眉头,“不是死状蹊跷么?”
苗嬷嬷说着,面有惧色,“池仵作且听老奴慢慢道来……驸马一直偏心穆萍,恰好太皇太后想要给汝南王选妃,咱们家两个姑娘都在候选之侧。”
“童老夫人为了给童筱加码,决定等缠枝的儿子出生之后,便记在穆萍的名下。童家只有这么一个男丁,谁拥有这个儿子,那哪位童姑娘,日后不就站着整个童家么?”
“那缠枝疼得要命,倒地身亡。我同公主是头一个赶到的,一去之后,竟然发现她的肚子大开,一个黑漆漆的死婴露出了半个头来……”
“等我们一转身,童老夫人同穆萍便过来了……”
“那孩子是要记在穆萍名下的,童老夫人盼孙子已经盼了十几年了……她们都不可能杀死缠枝,于是她们所有人,都认为,凶手是我们公主殿下。”
第四三二章 并不蹊跷
池时听着,若有所思。
如果这个苗嬷嬷没有扯谎的话,那她之前的确是陷入了一个思维的定势,认为那童筱半夜跑出来,乃是公主嫡母故意大开了方便之门。
姚氏强势得很,池祝也从未闹过什么宠妾灭妻之事,倒是让她一时之间忘记了,这世间还有软弱被人欺的主母。
“是以,昨日夜里那童筱跑出来,绝对不是我们公主所为,因为昨天晚上的时候,公主带来的人,已经全部都被禁足了。府中一团乱,我们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管那童筱之事。”
不等池时同周羡回应,马车已经到了公主府门前。
那苗嬷嬷率先一个骨碌,翻滚了下了马车,她拍了拍身上的袍子,露出一股子谁敢拦路便杀谁的气势,冲进了府中去,穿过大门,抄起了一根靠墙搁着的扁担,振臂一挥。
“楚王殿下来了,谁也不准将那缠枝的尸体抬去埋了。今日我便是在这里撞死,也绝对不允许你们稀里糊涂的便把这个罪名安在我们公主头上!”
“到时候你们又露出一副施舍的嘴脸,将这事儿当做我们公主的把柄,拿捏她一辈子!”
那童家的人见她当真带了人来,一个个的狂奔起来,朝着内院跑去。
周羡同池时四处瞧着,这公主府虽然不小,但是多年都没有翻新过,白色的墙面许多地方,都生出了青苔。
“你这婆子,竟是拿了我们做盾牌,来给你家公主挡刀子。”
周羡说着,脚步却是未停,眉头轻挑。
那苗嬷嬷举着扁担,讨好的笑了笑,“殿下同池仵作乃是这个京城里最聪明的人,若是不乐意,自是不会同我这老婆子走上一遭。”
“老婆子敢拿我这条老命对天发誓,我们公主嫁到童家来之后,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周羡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见池时同周羡都没有辩驳,那婆子脚下生风,走得更快了些。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领着池时同周羡进了一个小院子。
这小院子里空荡荡的,在院子的中央,摆放着一口棺材,只有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披麻戴孝的跪坐在棺材旁边,烧着纸。
“她叫听珠,她同缠枝以前都是在童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后来缠枝开脸做了妾,听珠还在跟前伺候。缠枝这院子里,有一个陈婆子,还有一个小丫头,丫头名字叫盼紫。”
池时点了点头,朝着棺材走了过去,还在停灵,棺材盖子没有盖上不说,里头的人,甚至连寿衣都没有换上,只穿着雪白的中衣,肚子那一块的衣衫,全都被撕开了。
一个有些发黑的婴儿的头,从肚子那里,堪堪冒出来,看上去好似他还活着,要努力的从娘亲的肚子里,爬出来一般,凑近了一看,还能够看到那婴儿的一只小手……
因为不足月,这死婴看上去与怪物无异,十分的可怖。
“在下池时,来听你们母子今世之苦”。
池时的声音十分的小,像是担心会吓到那个尚未出生的婴儿一般。
“死者缠枝,面部发黑,嘴唇发黑,七窍流血,乃是典型的中毒而亡的症状”,池时的话音一落,跪在那地上的听珠,立马激动了起来。
“是鸡汤,我问过盼紫了,缠枝昨天晚上用晚食的时候,端起鸡汤才喝了三口,便七窍流血暴毙身亡。当时就只有盼紫还有陈婆子在,她们两个都吓坏了。”
“陈婆子拿了头上的簪子,插进了鸡汤里,发现银簪子整个都变黑了。缠枝一定是被人下了砒霜,这才暴毙的。盼紫跑去找穆姨娘了,陈婆子则是去唤老太太。”
“等她们再回来的时候,就瞧见……瞧见夫人同苗嬷嬷主仆二人在这屋子里……”
“缠枝死得冤枉啊,太冤枉了……她腹中的孩子,见了仇人,都从肚子里钻出来了……”
那听珠的话说了一半,怎么都不能继续往下说了,因为池时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往前五百年,往后五百年,都找不出第二个的傻子。
“有冤的人,瞧见仇人,都会直接诈尸爬出来么?那我们大梁,哪里还有姑娘你的踏脚之地?这大街小巷,岂不是到处都是爬来爬去的尸体?”
“若如你所言,你这肚子可是关不上了,一会儿该钻出一条鱼来,一会儿该飞出一只鸡来,一会儿该蹦出一头猪来,不是么?”
听珠一梗,有些骇然的看向了自己的肚子,竟是觉得自己的肚子,隐隐作痛起来。
“缠枝死后,有人用刀剖开了她的肚子,想要剖腹取子。但是剖开之后,发现孩子已经死亡,遂放弃。虽然看着骇人,但这个案子,并不诡异,也不蹊跷。”
先前在马车上,听那苗嬷嬷一说,她便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