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帮你换一所学校,不,一定要换……”
问题在于,换学校本身可以通过花钱解决,可是她的身份却不能。即便换了学校,估计后续的事情也会很麻烦。他尽管说得斩钉截铁,但其实,除开向父亲求助之外,也拿不出其他的好办法。他还没有跟父亲提到过她,如果只是帮她换一所学校,他想父亲应该还不至于拒绝自己。然而这终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父亲很有可能会不太高兴……
可无论如何,这事也得等到这个学期结束之后。反正期末考试也快了,在那之后就是长长的暑假
想到暑假,他忽然心中一动:
“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她总算没有那么畏葸了,摇头说没有。他感到心跳变得更加明显,也更加令他屏息。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去旅行,如果你愿意的话。”
话音方落,她一下子搂住他的脖颈扑了上来。
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他有九成的把握她会一口答应自己。不过看到她高兴成这副模样,倒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她的双颊因为兴奋而涌上两团新鲜的红润,这使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更显得活力充沛。明亮的眼眸蓄有满满一池的爱情,他觉得哪怕自己失足跌落其中事实就是如此那柔情的水波也会将他轻柔地托住。这种从来不曾体会过的幸福,使他既感到随心所欲,又好似随波逐流,以至于有生以来头一次在自己的人生图景中,朦朦胧胧地添上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不过,他还是对她隐瞒了一些事实。
譬如他的暑假需要参加学校的夏令营,而剩余的时间则需要上家教课。换而言之,其实根本没有一天是空闲的,甚至可能还要忙过平常。夏令营大不了逃学。反正高年级的老手向来是提前两三天就溜之大吉,教员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他就有三天的时间陪她旅行。然后家教她可以跟自己一块上课,对,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只要把课上完,父亲不会干涉其他事情,想必她的母亲也不会反对。他可以找一座没人打扰的庄园,把家教安排到那儿,到时候白天上课,晚上就跟她睡同一个房间。
周二通电话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
她当然也很兴奋,快活得连说话都开始结巴。这快活是有凭有据的,因为她觉得如果是上家教课,母亲的确有很大的可能同意他们之间的关系。除此以外她也表露出一些不安,担忧他的家教课自己会听不懂。而他只是微笑着听她如自言自语般地嘀咕,因为他很明白这种不安本身就是出于对幸福的激动和期盼。
等她嘀咕完了,他就接着说自己的计划。其实这一部分已经不算是“计划”,只是他想要为她的幸福涂抹上更多浪漫的色彩,并且,在即将到来的暑假之后,添加上更多可以预见的幸福。他说他的庄园很大,包括几座山和一片大湖。他们会每晚睡在宫廷式的四柱床上,他会给她买很多漂亮衣服、首饰、零食、玩具,每天吃的穿的都不重样。然后他们可以上森林里游猎,在湖心上划船,到湖水里裸泳。而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成为做爱的场所。无论是床上、树林、草地、还是湖水里,想在哪儿做就在哪儿做,想做多久就做多久。
第95章 番外·仲夏日之梦(十一)
周五,爱神向他彰显了神迹。
他也是周五当天早晨才得知这个消息原本留学生夏令营要使用的校区没有按计划完工,所以不得不占用他们的校区和活动场地,而这也导致了本校学生的夏令营被推迟到八月。恰巧,他的家教课也安排在同样的时间段。也就是说他有整整两周的时间可以和她去度假。在那之后,最好是放弃夏令营专心于家教课,那么,他们甚至可以再继续相伴四周。
阿佛洛狄忒丘比特哈托尔芙蕾雅……这世上一切有名的无名的爱神全都站在他这一边,将爱情的金辉毫不吝惜地挥洒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下午放学到乐团排练的这段时间,他在餐厅里看到那些照例向同伴炫耀性经历的男学生,无论年级的高低,心里既瞧不起他们,也切实地体会到自身的强劲与优越。他们显然从未体会过更加高级的快乐和幸福,所以光是通晓连禽兽都熟知的事情就能洋洋得意。对于从他身上展现出来的新变化,同龄人或明或暗的都要投来好奇,不过,他并不急于炫耀这一点。他已经再不像过去那样介意别人的看法,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他正不为人知地沐浴着爱情的恩泽。他喜欢这种神秘,更喜欢这种神秘为他招来的艳羡与妒忌。谁也不清楚在这短短一个月里他的身心经历了怎样的改变。在局外人的眼中,他或许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成熟。然而,只有爱情的神灵知道。只有这些微笑着向他和她投来注目的爱神,他们心知肚明。
尽管如此,周五通电话的时候,他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想在周六给她一个惊喜。与这一天的耐心相比,他对期末考试的态度简直称得上迫不及待,恨不得今晚直接考试,明天就开始过暑假。反正期末考试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挑战。
好不容易熬过了周五的夜晚。天空刚刚褪去朝霞,变得透蓝的时候他就从宿舍楼里跑了出来。山坡上芳草萋萋,黎明的空气干净到沁人心脾。碧蓝的湖面没有一点风丝,静得一望无际。那些停泊在湖港里的帆船也全都排得整整齐齐的,睡着似的一动不动。忽然间,一只水鸟拍打着炫目的银翅从湖面上飞起,在半空中滑翔一段后,落进山峡一角的森林。他感到自己的心也像那只水鸟一样,拍打着翅膀朝她飞去。
这种被自然勾起的感性消退以后,他的胸中渐次燃烧起蓬勃激昂的热情。那一刻,他感到自己可以为她一掷千金,为她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去跟别人决斗,或者吞枪自杀,或者跳悬崖、卧铁轨……而且不需要她开口,他就是想为她这么做。当然这么做的目的不是真的要去死,而是因为他的爱情正处在全盛时期。这使得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向她表达,用尽一切手段向她表达:一个处在爱情的全盛时期的男人,他可以为他的爱侣献出所有。
所有时间、金钱、身体、情感、生命、灵魂……所有的一切统统都可以给她,他希望她拿走他的全部,全部的全部。
开门的瞬间她就跳到他的身上来。他抱着她凌空转了一圈,倒在沙发上,连澡都没洗就直接在沙发上做了一次。回到房间后又连续做了三次。他本来想做完两次就陪她去做饭,但她好像也给他的激情传染了似的,全然不见平常的羞涩,甚至还要一反常态地主动诱惑他、挑拨他。相较于平常他对她的索求,今天更多的是她在索求他。不管他是不是在插她,不管她还能不能说话,都只是一个劲地向他索要拥抱和亲吻。当然,要的最多的还是他的鸡巴,宫口一个劲地吸,逼肉一个劲地绞,腿都给操软了还硬要缠着他的腰不放他走。
所以他顺着她的意,不知疲倦地一直做了下去,直到两人都完全忘了时间,彻底沉溺于爱欲当中。终于,她动不了了。于是他就让她把脑袋靠在肩膀上,听他详述暑假的安排。
她可能真的做累了,他说了许多以为她应当会为之高兴的事情,她也只是默不吭声地听着,好像很疲惫似的微微点头。说实在的,这样的反应让他产生出一些不满。不过,那确实只是一些而已。尤其当她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停止说话,静静注视着她的时候,便冲他莞尔一笑,又把手儿沿着胸膛的中线,满怀爱意地抚摸他的脖颈与下颌。顷刻间,他立马又体会到仿佛在爱河中畅游般的幸福。他们彼此都像对方眷恋着自己一样眷恋对方,他毫不怀疑这一点。然而,直到他问她是不是已经把他们的事告诉了母亲,她却突然毫无征兆地皱起鼻子,然后猛地埋下脸。他追着她的脸盯望下去,才发现她在竭力隐忍着泪水。
“怎么了?怎么哭了?”
她颤栗着单薄的后背,过了好一会才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是饱含歉疚的声音:
“我、我没敢说……我怕妈妈不同意……”
他感到好笑,同时也觉得莫名地放松。原来她忧心忡忡的缘由竟然如此简单。跟他做了那么多次,她还是一个畏惧母亲威严的小姑娘呢。
“没事的,不用哭。”
他轻拍她的后背,把下颌搁在她柔软丰茂的头发上安抚她:
“我去说,嗯?我下周考完试就过来,请你和妈妈吃晚餐。晚餐的时候说,好吗?”
她倚在他的胸前点头,泪水却仍自涌出眼眶。他也不再言语,就这么抱着她给她哭,因为他隐约感觉到她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伤心事。他的本意是为了能让她将心中的郁闷统统发泄出来,然而随着眼泪淌落,她不仅没有宣泄后的松快,反倒愈发地笼罩在一种忧郁之下。他实在是没有哄女孩的经验,好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也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自己把眼泪擦拭干净,又像往常那样仰起面庞冲他笑了。
下午离开的时候,她提出要跟他一起去车站。她知道他不喜欢送别,所以她不是去送他,就当是跟他散步到车站去,问他可不可以。
他确实不怎么喜欢送别。倒不是因为会觉得难受,恰恰相反,哪怕跟再亲密的亲人或者友人分别,这件事也无法使他产生出应有的感触。说不清是因为家庭问题还是教育的缘故,抑或二者皆有,总之他从很小的年纪就意识到,自己较之旁人似乎更加不易动容。说白了,就是冷漠无情。他对与自身没有利害关系的事情通常毫不关心,也提不起兴趣做出关心的样子,所以尤其讨厌这种需要表现出恰当的情感,而他又没有这种情感可以表现的场合。
不过,这终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她非要送的话就让她送好了。就像她说的那样,只当是两人一起散步到车站,轻松随意地道个别就好。其实本来也用不着伤怀,反正过不了几天就又能见上面。而且往远处想,未来一整个假期都可以形影不离,那今天的分别就更没什么好难受的了。
从她的家到车站这条路上,他发生过许多倒霉的事情。中暑、淋雨,可以说除开遇见她几乎就没有一件顺心事。她原本是默默无言地伴随在身侧,可是听他无意中提起这些经历,忽然又一展笑颜。不知怎么回事,这张笑脸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当然他绝非不喜欢她的笑,只是因为方才的忧郁并没有从她的眼中消失。那忧郁也像是飘浮在爱河中的一叶白帆时而沉没,时而浮现,时而变成虚无的一点,叫人难以忽视。照理说,他觉得在这样的情绪下应当笑不出来。但她还是笑了,甚至笑得很真挚。他简直感到说不出的奇怪。
不过,他们终究还是抵达了目的地。列车也像往常一样准时进站了。她目送他,胳膊有一瞬间想要抬起来,然而,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跌落下去。他停住脚步,折回去,向她要一个送别的吻。
像他们这样的年轻情侣,在车站吻别绝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搂住脖子主动亲吻他的嘴唇,这就实在不能说是状若平常。他其实很想再仔细地看看她、问问她,但是列车眼看着就要启动,所以他不得不像挣脱某种束缚似的离开她的吻。他猛一下跳进车门里,紧接着,后头又跳上来几个迟到的乘客,把他夹在还没找着座位的人群中间。车门刷一下就关上了,他感到自己给车厢带着运动起来,而人群还在艰难缓慢地向前挪腾着。他拼命躲开他们,想找一扇能看得见她的窗户,可是等找到窗户的时候,车窗外已经不再是车站的风景了。
第96章 番外·仲夏日之梦(终)
考试终于结束了。
题目确实没有难度,可是对于他来说,哪怕再多待一分钟都是煎熬。他这两天忍着没给她打电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多么迫不及待。一旦听到她的声音,恐怕会直接扔下考试,从学校一路跑到车站上去。
今晚,整个九年级的学生都齐聚在这儿庆祝考试结束。因为今年不同于以往,大家都知道未来两周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两周,没有课业,没有考试,就连每年都无从逃脱的夏令营也识趣地推迟了。离校前,他们包下餐厅的一层尽情闹腾,要么在草坪上随意仰卧,要么在泳池里卿卿我我。他其实很不想来,可不管怎么说,不能一直那么不合群,对今后也没有好处。然而,尽管头脑很清楚,可临到场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连衣服都没换,一套校服都还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反而比缺席更显得不合群。这也难怪,他的心打一开始就根本不在这个闹哄哄乱糟糟的聚会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去找她,这里的每一片灯光、每一盘佳肴、或者是每一句欢声笑语,对他来说都是都像是一种阻碍,阻碍他不能立时立刻地去到她的身边。
他环顾四周,感到自己跟旁人格格不入。每张脸看上去都是那么地兴高采烈,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在活受罪。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他想听到她的声音,就现在,马上。于是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拿出手机准备给她打电话。不知该说巧还是不巧,刚爬出泳池的Phillip恰好也在这个时候发现了他。他抓过毛巾随意擦了擦湿淋淋的上身,咧开嘴兴致勃勃地朝这头走来。
然而,除开乜了朋友一眼以外,他就只顾听着电话有没有接通。Phillip走到跟前,似乎终于发现他正在处理私事,因而到长餐桌前拾起一只碟子,用长柄匙剜起冷柜里的冰淇淋。
没过多久,电话那头传出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说的是德语,当然,也是带着明显口音的德语。他自然而然地把这个女人当作是她的母亲,因而先是用华语问了好,自我介绍说是她的朋友。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然听不懂华语,甚至还以为他打错了电话。他瞬间怀疑起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同时,心中涌上一股极度不详的预感。他斩钉截铁地认定女人绝非屋主,并且反问她的身份。或许是这种咄咄逼人的语气吓坏了对方,她慌里慌张地辩解说,自己不是闯空门的窃贼,而是屋主聘请她过来打扫卫生,因为原来的租客刚刚在前天搬走……
“Werner,你去哪?!”
冲出餐厅的时候,同伴的呼喊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他抛下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跨越不知是什么障碍的障碍。所有的人脸、笑声、建筑、光影……一切都化为虚无的幻象离他而去。剩下的,就只有夜晚的黑暗在无边无际地蔓延。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装着她的那间出租屋和正朝她狂奔而去的自己。他和她隔着多远?是一个车站?一个国家?还是一整个世界?他无法去想,无暇去想,他只是拼尽全力地想要把那间出租屋从印象变为现实,然后她会再次打开门,冲他微笑
她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