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1)

来艹你 陈蓉蓉然而 4338 字 7个月前

他总是梦见上周六遇到的那个女孩,总是在她的家里。他们靠得很近,自然而然地就开始接吻。她轻抿他的嘴唇,不停地抿,而他则不停摩挲她的头发,摩挲她的脖颈和肩膀,尤其是那两条陶瓷般的手臂,简直爱不释手……他感到诧异,自己竟然如此痴迷于与性交毫无关联的肢体。不过这绝不是出于什么特殊的癖好,而是因为那天他们坐在客厅里时,只有那两条手臂是裸露着的。他能摸到新鲜而温热的肌肤,能摸到上头附着一层薄薄的茸毛。

然后他就抱着她,抱得很紧,直到两人失去平衡,双双摔倒在沙发上。她恍如丧失理智般地热情,张开大腿夹住他的腰,瘦弱的手摸到他勃起的性器,像处理那只蟠桃一样细致周到地为他手淫。他一面喘息一面不停地吻她,隔着一件单薄的连衣裙压住她的身体。连衣裙下,双腿之间,有一处比他所能想象的一切触感都更加柔软的去处,单凭那种柔软就让他兴奋得直接射了出来。精液弄脏她的裙子,于是她就要把它脱掉。这个举动再度唤起他的欲望……正当这时,一个看不清面目但是凶神恶煞的男人破门而入,怒气冲天地喝止了他们的行为……

梦境到此处便戛然而止。那个男人,他认为是她的父亲。尽管他从没见过她的父亲,然而,他潜意识里觉得应当有这么一个角色。他在梦里为这位父亲赋予的形象五花八门,有时是个拾荒的脏老头,有时是个油腻的胖厨师,有时甚至不是华人的面孔,而是任何一张能让他瞬间产生出厌恶感的中年男人的脸。这是一种警醒,让他知道他的想法有多么危险。倘若他真的对那女孩做了这些事,等待他的,十有八九就是来自她父母的怒火。或许他们确实设下一个圈套,用她的色相作为勾引,等这事进行到一半就捉奸在床,然后威胁要控告他,要是不给钱就坏他的名声。

总而言之,他并不觉得羞耻。可是梦过以后,他确实不该再去想她,尤其不该带着欲望去想她。他想要的一切情色的面容和高超的性爱技巧,大到能弹动的奶和肥到能将紧身裤夹出一条痕迹的逼,她都没有。而这些东西只要花钱就能随便买到,能买到很多。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他还是周六一大早就跑出了学校,搭上头一班列车回到了那个小镇。他为自己找了很好的借口:她帮助过他,所以,哪怕仅仅是出于礼貌,他也不该一走了之。至少该上门道个谢。除此以外,他还做了各种各样的预想以打消自己荒诞不经的念头,譬如她的父母在家,譬如她的家里根本就没有人……

自我暗示都到了这个地步,总该万无一失了吧?然而,在车站前的商店,他除开买了鲜花跟一盒巧克力以外,还买了一样东西。当站在垃圾箱前撕掉那个东西的包装,把它放进口袋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真是虚伪到了极点。他不停告诫自己这不一定用得上,不,应该是一定用不上。就当裤袋是空的,什么也没有。这种告诫有一半是在自欺欺人,而另一半,或许是因为他不想失望。他不想怀着极高的期望去到那个难民扎堆的地方,然后在上楼的过程中一面斥骂自己的愚蠢,一面无奈地感受期望由热渐冷的整个过程。

列车进站的钟点很早,空气也十分凉爽。街道上飘漾着一股夏季早晨所特有的清香,似乎也使他的头脑焕然一新。越是接近她居住的公寓,他就越是觉得身上充满了活力。他甚至产生出迷信,觉得今天的兆头很好昨晚睡得不错,今天也没有碰上酷暑,自己从头到脚都很得体,就连手里的鲜花也都水灵灵的。这种好兆头使他无端相信起应该能够见到她,至于那些拼命阻拦他的理智,早已被莫名其妙的冲动抛诸脑后。

他快步登上老旧的楼梯,来到门前摁下门铃,摁了两三次,没有回音。

她不在。

那一瞬间,他心血来潮的激情迅速地消退了。

理性回归了头脑,他又开始觉得这一趟路实在荒唐。可问题是,既然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吧?他盯着那扇房门,反复确信自己没有记错。当然不可能记错,因为每次做梦都是这个模样。那么,花跟巧克力就放在门口?还是拿到门卫那儿,嘱咐他要交给谁比较稳妥?

总之先离开这再说,在门前站得越久他就越是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可就在回过身的那一刹那,奇迹,至少对这时的他来说算得上是个奇迹,就这么发生眼前

她绕过楼下的转角,还不曾注意到门前站着什么人,只顾埋着脑袋,一个劲儿地往上爬。看似有些营养不良的小腿倒是挺笔直的,蛮有力气地登着楼梯。她的手里拎着两个大号购物袋,大概是袋子的重量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抬腿的瞬间总是有些重心不稳,所以,连抬头看上一眼的工夫也没有。

他把花束搁在鞋垫上,下去帮她的忙。不用说,她大吃一惊。可是很显然,她还记得他。瞬间的惊讶过后,笑容便点亮了整张面庞。她有些出汗,额前沾着几缕碎发,显得黑亮黑亮的。沁湿的面颊泛出红润的血色,连面颊上的茸毛也都亮晶晶的。这会儿他不觉得她像个陶瓷人俑了,她是个有血有肉的少女。很快,这个活生生的中国少女就将他迎进了家门。

第88章 番外·仲夏日之梦 (四)

进门之后,她反而莫名其妙地拘谨起来。这或许是因为他送了花的缘故。他没有说自己是来道谢的,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舍弃了这个找得很不错的借口。准确地说,这个礼拜做过的一切有关肉欲的遐想,包括见到她之前的冲动,都在方才那个瞬间如沙土般覆灭。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全新的愿望。

她从冰箱里倒出一杯冰水,端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光是这么一小杯水,那只连大号购物袋都拎得动的小手就紧张地颤抖个不停。她好像不敢看他,有些不自然地躲开目光,然而,在低下头又抬起头来的瞬间,仍是对上他始终观察着她的眼睛。

这一下,她慌忙把视线错开。然而,他已然从她的眼睛里发现了自己无意识中谋求着的,那种晶莹而柔润的情感。

他确实很想靠近她,很想触碰她,要说这种念头不带有一丝性意味,那是自欺欺人。但若说只有性,他可以肯定绝非如此。单凭这个绝非,他就和那些进城找乐子,或是在餐厅里拿着香肠和面包圈取笑的男学生有了本质上的区别。很奇怪,他从未觉得性有什么羞于启齿之处,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让他感受到了性的禁忌性别的禁忌,性爱的禁忌。正是这种禁忌在他的心底唤起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悸动。他把她当做一个女孩而不是一个面包圈。尽管他还没有经验,但他开始确信这种行为除开玩乐以外,还应该带有某种意义。倘若仅仅只是为了玩乐,不可能令他夜夜魂牵梦萦,不可能这样让他头脑发热,不可能让他像被她施了魔法似的,再一次回到这个地方来。

他招呼她坐到沙发上,这么说或许有些奇怪,因为他是客人而她才是主人,不过,确实是他招呼了她。她看上去有些羞赧,却又显然想到靠近他的位置坐下。于是他开口跟她闲聊起来,问她是不是中国人,来德国多久了?她回答说来了差不多一年。就这个时间长度而言,她的德语进步得算是比较慢的,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因为借着跟他交谈的这股自然劲,她终于鼓起勇气坐到了他的身边。

“我叫Werner。”

他停顿一瞬,因为需要时间回想起自己并不常用的华语名字。

“或者你可以叫我顾惟。”

她点头,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ChénRóngrong。

他知道发音但不会书写。汉字确实很难,如果有时间的话,他是应当好好地学一学。

自我介绍结束后,他把巧克力的外包装撕开,露出一个铁皮盒子。她瞧着目不转睛的,似乎很喜欢上头的彩画,而后,又很腼腆地冲他笑了笑。他打开盒盖,将盒子里的巧克力向她递去。

“送给你的。”

一整盒的巧克力琳琅满目,巧妙地排成一个螺旋形。盒盖掀开的瞬间,她的脸上流露出惊奇的神色,好像从没见过这种东西似的。他示意她尝一尝,于是她选了一块黑白相间的,咬了一口含在嘴里。过了一两秒钟,看样子是尝出了味道。然而,问她好不好吃,她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嘴唇始终抿得紧紧的。

他不由得产生出疑惑

这个牌子他吃过,哪怕比不上新鲜现做的,总不至于难吃吧?莫非不合她的口味,其实难吃到没法说?

突然间,她惊慌起来,因为手里的巧克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化,从手指上掉落下来。他眼疾手快地将其接住直到这个时候,一切都还算合乎常理。然而下一刻,他竟好似着了魔,将剩下的半块巧克力放进了嘴里。

这种举动对于第二次见面的男女来说,实在是过于亲密了。她吃惊地望着他,好像没反应过来。倒是他迅速恢复理智,知道不管找什么借口都解释不了这种不合规矩的行为,所以只能尽力保持平静的口吻,以免她把自己当成心怀不轨的色情狂:

“不难吃吧?”

她已是满面绯红,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不说话?”

“巧克力,沾在牙齿上……”

他哧地一下笑了出来。很奇妙的是,在他笑的那一瞬间,她也彻底打消了在他面前失态的顾虑,开心地笑了。笑容在她的眼睛里流淌,仿佛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从这头传向那头,又从那头传回这头。这时,他忽然大胆起来,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他其实没有做过太多预想,不过,多少有一些心理准备倘若她突然弹跳起来,高声斥责他,或者直接将他扫地出门,他觉得都算情有可原。但是,她都没有。她就只是那么望着他,嘴唇略微张开一丝惊讶的弧度,没有抵触,连半点都没有。于是他掩下一半睫毛,缓缓向她凑近过去。他将手指一一插入她的四个指缝当间,直到全部插满,紧紧握住。

最后,他吻了她。

这个初吻实在太过草率。因为他仅仅只是屏住呼吸,蜻蜓点水地碰了碰她的唇瓣。不仅没能感觉出她的嘴唇是软是硬,甚至连事后回想起来,到底是不是真的碰到了她的嘴唇都难以确定。旋即,他立马像触电似的同她分离开来。他仍然担心她会产生抵触,这与担心被她斥责或是控告之类的后果并不相同,她的抵触本身就会严重地刺伤他。

然而,她回握了他的手,并且,也吻了他。

或许第二个吻才算得上真正的吻。他放开了呼吸,逐渐感受到气息的纠缠,有一点温热,有一点湿,还带着一点牛奶巧克力的香味。而她的舌头,好似比巧克力更加容易融化。他轻轻含住她的舌尖,吮吸所有亲密的味道,吮吸着,舔舐着,直到她也大起胆子吮住他……那之后的感觉,好像完全从记忆中抹去了一般。因为他实在是太亢奋了,亢奋得竟然激活了自身的保护机制,身体自动降低他对外部刺激的反应,免得他兴奋过度从而猝死。不过,他记得她的心跳,记得很清楚,她的脉搏扑腾扑腾地传进他的掌心里。她对他怀着同样的情感,她的心有着和他同样的悸动,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终于,朦胧的初吻告一段落。嘴唇分开以后,他们的眼睫却依然碰在一起。她很害羞,看他一会又垂下眸子,垂下了眸子,又害羞地抬起眼睛看他。这番眼波的流转反倒使他坦然起来,他放轻了声音,抛开全部顾虑向她倾诉出自己的心声:

“我一直在想你。”

“我也是……”

说出这句话,她似乎也不再像刚开始的那般局促了。然而接着,她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事,抓着手里的铁皮盒子站了起来。

“……等一下哦,我把它放到冰箱……”

“巧克力不能放冰箱,放了会变质。”

她在脸上流露出困惑的神色,盯望着他,似乎从没听说过食物放进冰箱会变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