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的目光直透心灵,将她急于辩驳的语句全都压在了舌底。这也是陈蓉蓉头一次意识到,即使在最残酷,最暴烈,两人都不顾一切相互折磨的那段时间里,爱情,其实始终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我知道你爱我,你也知道我爱你。可不管相爱到什么程度,你还是能狠下心来离开我。这才是你最可怕的地方。”
“你是个可怕的女人……我对你一点信任都没有了。”
他的话字字清楚,却又仿佛字字都在叹息。这或许是因为就算他能够证明,也终究无法对自己承认她的无情。
气氛不可避免地回归了无言。盯着她的目光,渐渐地,也在无言中变得空茫了。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倘若顾惟怀疑,那她可以做出解释,倘若他指责,她也可以向他道歉,然而,他就只是对她承认了自己的挫败,如此轻易,如此坦白。自打两人重逢,他们之间的冲突几乎是接连不断,但这些冲突的根源从来就不是怀疑和指责,为了解释和道歉,从来就不是……她应该早点发现的,她应该早点发现他真正的希望究竟是什么……
两天以后,他们重新回到了医院。
头天晚上,鹤姨向她透露了少爷的安排,说新的医疗团队已经就位,其中也包括伦敦公司的研发人员。毫无疑问,这是顾惟的授意,而且,也称得上是这些天来发生的最好的事情。因为他终于打算正视自己的病症,认真地开始接受治疗了。得知这一消息的陈蓉蓉,振奋之情自不必说,她甚至想着哪怕顾惟不主动开口,自己也要坚持陪他上医院。结果晚上临睡前,他倒确实对她说了上医院的事,只不过是让她提前留好晨尿,早饭之前,医生会到家里给她抽血。
“……我?”
“怎么?”
陈蓉蓉不明所以,却只被一个“怎么”反问回来。当然顾惟的理由肯定不只于一个“怎么”,只是当他说出这个“怎么”的时候,不知为何,一下就让她想起从前的那个顾惟来。
这么说实在奇怪,因为从前的顾惟和现在的顾惟,他们仍然是同一个人。即使有某种东西改变了,他也依然是他。只是,她确实能体会出这种改变,在他注视自己的眼睛里,在他说出“怎么”的那种淡淡的语气当中,她说不明白却能清楚地体会到,毋庸置疑。
她把自己的发现告诉鹤姨,还有那天晚上做梦似的夜游,最后,连那番“不信任”的对话都如实以告。这些都是在检查过程中不知不觉就倾诉出来的。彼时,顾惟正坐在隔壁的大会议室里,大概像听投资项目一样听着医疗团队对他的治疗方案。她感到全程陪同自己的鹤姨,反而更像是她的保姆。
“您太纵容他了。”
“纵容?”
或许是觉得她吃惊的样子挺好玩吧,鹤姨竟嗤地一下笑了出来,在顾惟的家里住了这么久,她很少看到鹤姨也会被逗笑。
“您什么事都由着他,完全把他惯坏了。”
公平地说,顾惟原本就是在被惯坏的环境中长大的。父亲很少约束他,仆从不敢忤逆他,圈子里的大部分人,尤其是同龄人,在他面前都难免流露出一丝恭维。等他长到可以接触女人的年纪,她们的青睐、谄媚、讨好、奉承,则更是如影随形地缠绕着他。特权于他太过简单,简单到他甚至不认为这些算是特权,要不是几个家世相近的发小,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懂得什么叫平等待人。
即便如此,从他记事起就一直照顾他的鹤姨,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在他成年以后的时间,才头一次感到少爷变得像个孩子似的。他完全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稍有不顺心就要大发脾气,而且,就算小姐让步也无济于事。因为只要让了第一步,他马上就会要求第二步,第三步……这或许是痛苦培养出的警惕,因为他已经无力承受她再离开一次的重创。所以他只有一遍又一遍地试探,试探她什么情况下会离开自己,试探她还会不会离开自己,哪怕她的妥协早已是毫无底线,他的试探也永无止境。
“那……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在纵容他……”
这回轮到鹤姨吃惊了,但,她仍是笑眯眯的:
“您只要按您的方式去做就好了,我想他会明白的。或许……他已经明白了。”
第232章 第二百一十章 治疗
药物的代谢时间已经超过48小时,可顾惟的肾上腺素浓度仍然高得吓人。医疗团队从他的心肌细胞里检测出了药物分子,推测可能是导致心肌受损和心绞痛的原因之一。至于节律紊乱、神经过敏、还有焦虑易怒等一看便知的症状,到了今天都已经无需赘言。最重要的成瘾性检查,目前还无法下定结论,对照三期临床的数据,只能说可能性不大。
家庭医生或许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雇主体内的药物残留,对于最关键的问题哪怕仅仅只凭经验!却能判断得异常精准。为了他的心脏,他已经没有任何激动的余地,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必须保持绝对的平静。
抛开顾惟最近的言行不谈,至少当陈蓉蓉问起这些情况,他把实话坦言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和说话的语气,确实称得上绝对的平静。甚至当时,两人一块儿坐在车厢里,他手里拿的还不是自己,而是陈蓉蓉的体检报告。
其实上次过来,陈蓉蓉比他更该接受检查。因为那段黑白颠倒,营养不良,纵欲过度的日子,很可能也在她的体内留下了后遗症。只不过当时他满腔怒火,已经没有考虑其他事情的空余听到这些话的陈蓉蓉,霎时之间,一下就想起三天前在书房,自己追问他为什么要以身试药。
那个时候,他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很难受”,如今想来,也许她从来就没有理解过这句“很难受”的含义。鹤姨说她过于纵容顾惟,然而很多时候,她也只是不想让他难受罢了。
“我们以后都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说话间她突然握住他的手,忧郁的双眼波光盈盈。他凝视她一瞬,复又将视线移开。
“怎么可能。”
顾惟说话的语气,叫人弄不清他究竟是觉得两个人不可能不吵架,还是觉得就算吵了也无所谓。于是她只好进一步规劝,说希望今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着来,而不是在想到对方之前,自己就单独做出了判断。当然她最希望的还是他不要发火,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发火就和自杀无异,无论哪个医生都是这么交代的。然而瞬间的犹豫之下,这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仆人们收拾出一间新的卧室,离他们原本的生活区域更远,好在房间很大,而且带着整洁的卫浴。鹤姨让他们把隔壁的房间一并打扫干净,作为起居室和餐厅使用。
此前,鹤姨也问过顾惟的意思,既然家里成了这个样子,要不要干脆换个住址?尽管他讨厌邻居,而且新住址的安保也是个问题,但是考虑到陈蓉蓉,他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了她。当然陈蓉蓉从没想过要住在哪里,应该说她从没想过还有新的住址可供选择,但是思索再三,觉得还是保持现状最好。她并不考虑曾经发生在这栋房子里的幸福和痛苦,只是觉得一切都像母亲说的那样,在越变越好。医疗团队定下了治疗方案,砸坏的房间也一个接一个地清理妥当,每个人都越发轻松、愉快,就连鹤姨都开始露出笑容……
尽管如此,一周的时间还远不足以解决所有的问题。她知道他们都给彼此留下了几乎是致命的伤口,而且从彼此的身边逃得越远,这伤口就烂得越深,如今,已经成了流脓腐败的痼疾。哪怕双方都不再计较曾经的恩怨,也从未回头数落孰是孰非,一旦旧伤发作起来,势必就要激起无数痛苦的回忆。他们无法靠给过去画上一个句点就轻易把自己治好。要想康复,他们需要一点点地清创,上药,包扎……两个人都需要。这个过程肯定免不了痛苦,甚至可能会十分漫长,但是她相信一定能治好,只要他们在一起。
晚饭过后,医疗团队给顾惟做了第一轮治疗。
在当时的起居室里,似乎只有病患本人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甚至还让陈蓉蓉别忧心忡忡地守在这儿,上书房看她的书去。这自然也被她视作一个吉兆,觉得担惊受怕的日子总算熬到了头。谁知临睡之前,也就是在宽敞整洁的新卧室里,顾惟靠在床头等她把头发梳好,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冷不防地,他竟突然提出跟她做爱的要求来。
陈蓉蓉完全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直到刚才,她都还在跟他说天气预报的事。说未来一周都是连风都没有的好天气,所以原本她还想问他要不要出去散散心,因为这几天不是待在房子里就是上医院,人都要被闷坏了。然而此时此刻,这些话全都被噎在了嗓子里。她想不通上一秒还在问她新浴室用得习不习惯的嘴唇,怎么下一秒,竟然就能吐出一句“我想操你”。
“医、医生说你不能激动……”
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拢着攫住她的目光,连最细微的颤动也瞧不出来。陈蓉蓉穿着睡裙,感到自己仿佛一丝不挂,不由得将抓着梳子的双手挡在胸前。
“而且……而且也没有避孕……”
这的确是最现实的问题。
孩子,他肯定要有,只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是最坏的时机。别说他们目前的身体都不适合生育,眼下,他还有更棘手的麻烦要处理。顾臻马上就要回来,自己这个继承人估计当不了太久了,如果失去家族的支持,未来他可能会需要十到十五年的时间才能把基础打好,在那之前,确实不适合考虑下一代的问题。
他退让一步,把性交换成口交,然后就这么盯着她,等她也做出让步。陈蓉蓉当然还是觉得不好,就算只是口交,不也照样会让他激动吗?可是上午才说过不要吵架的自己,这会儿,比以往更加无法摆出强硬的态度。
……他近来很容易累,晚上又做了治疗,没准儿不一定有精力做到最后……她就是抱着这种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上了床,顷刻间,嘴唇就含到了另一双薄唇当间。
一个半月的分离,或许也有过去的阴影作祟吧,两双轻贴的嘴唇,似乎已经失去了抵死缠绵的记忆。它们浅浅地含吮,轻抿……与其说是接吻,不如说只是在用一种有别于语言的方式交流。陈蓉蓉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始终没有将嘴完全张开,她还是害怕他的掠夺,同时也怕他发现自己的害怕。这种略带防备的紧张很快就传染到顾惟身上,于是他倏地离开了她。
没有离开太远,交错的睫毛仍在搔刺彼此的眼睑。她突然瑟缩一下,因为在他离开她的同时,一把手指倏地握住了她的大腿。成片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这种条件反射所暗含的不适,清清楚楚地在他们相贴的肌肤间传递。他仍停留在吻她的姿势当中,又黑又深的双眼始终盯视着她,有些侧偏着的面容,线条完美到无可挑剔。
“那你自己来。”
要是能快点结束,总比拖拖拉拉的好她这么想着,比接吻更加主动地脱下了内裤,又照他的吩咐转过身子,两腿分开跨在他的身上。抬起的下体,不偏不倚正对准他的脸。
睡裙掀起来了,缀着刺绣花边的裙摆挂上绷紧的腰肢,要不是阴唇突然被分开,她还不至于猝不及防地叫出声来。她看不到他,却明显感觉到他观察自己的目光,准确地说,是在用手指分开大阴唇,又压扁小阴唇,那种目不转睛地盯住穴口的目光。失去了层层保护的穴口,抖得比身上任何一个部分都厉害,一小圈细肉缩得不容一丝空隙,却又在他的目光下一览无余。刚刚沐浴过的小逼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兴奋的痕迹,然而当敏感的阴蒂头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她仍是难以自抑地涌上了一股羞耻。
很奇怪,为了抵御这种强烈的羞耻,她竟反而解开他的裤带,掏出了包在内裤里的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