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1 / 1)

来艹你 陈蓉蓉然而 4806 字 7个月前

……她不敢想起那个名字,更不愿去回想那张面孔。为什么会做那种梦……?大概是因为顾惟留下的挥之不去的阴影,那种铭心刻骨的恐惧,已经蔓延到跟他有着相同血脉的孩子身上。毫无疑问她不想要这个孩子,甚至可以说她怕这个孩子,然而事到临头,又想着万一真的在子宫里看到一个成形的胎儿,她会不会根本提不起堕胎的勇气……

然而,最终真正躺到检查床上,给探测仪在肚皮上溜来溜去,无论怎么看,医生都说没有发现孕囊,象征着生命的胎芽和胎心则更不必说。倒是子宫里有少许积液,不知是不是月经。

没有怀孕?

这是陈蓉蓉从未料想过的答案,也可以说是她最希望的答案。然而,当接过医生递来的检查报告,懵懵懂懂地走出门外,她却全然没有如释重负的松快。诚然,这个答案太过意外,以至于她不知该作何反应,也不知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接受下来。做完超声检查,血检正好也出了结果,她看着手机上的检测结论,“未怀孕”三个字赫然印在眼前。

终于结束了全部的检查,她迎上一直在外头等候的母亲。母亲尽管着急,询问自己的声音,反倒比平常还要柔和。所以她努力想表现出轻松高兴的样子,以此宽慰母亲的忧心。

“妈妈,医生说我没事。”

“……没事就好。”

她搀着母亲的胳膊走出医院,沿马路登上天桥,照她们来时的路线,去往最近的地铁站。

天已经黑透,母女俩的脚步却比清晨踏实得多,不变的是即使揭晓了腹中的秘密,陈蓉蓉却依然感觉不到喜悦。对她来说怀孕完全是可怕的诅咒,但医院却不是破除这种诅咒,或者说,不是破除她痛苦的良方。她绝不是怀念地狱里的生活,更不是为自己没能怀上顾惟的孩子感到可惜,只是同母亲一道翻过天桥,看着桥下陌生又宽广的大路,夜色下川流不息的车灯,倏然往她那和目光一样空茫的心灵注满了悲伤。

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她曾无数次感到自己站在车流汹涌的十字路口,似乎走错一步,未来就要发生不可预知的巨变。然而这一刻却恍然意识到,不管自己怎么选,终点从来就只有一个。就算她没有骗他,就算他没有折磨她,就算在某次放纵后意外地怀上了孩子……最后的结局,可能早有注定。

后来一周,她每晚都深受噩梦困扰。有先见之明的母亲提前请了一个月的假,为了陪她渡过这道难关。从医院回来以后,她依然会做自己怀孕的梦,只是不同于过去,这样的梦总会给她留下一个逃生的出口。她肯定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即便在梦里也从来没有,所以噩梦的逃生口要么很现实,要么很荒诞。她会梦到自己平安生下了孩子,没有艰辛,也没有痛苦,产床边站着母亲、苏凌霄、甚至还有那个肩膀宽厚的医生,脸上都洋溢着微笑,令她感到无比宽慰。或者,她会梦到顾惟的家庭医生,对着她隆起的肚子一番诊断,然后下定结论说她不是怀孕,而是腹部胀气,她对着肚皮轻轻摁下去,果然跟医生说的一样,像气球似的软,原来胀气能把肚子胀到这样圆呀,她甚至有点想笑,滑稽中又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还有些时候,她梦到自己在光线幽暗的豪宅中没命地跑,后边似乎追着一头,也可能是许多头敏捷凶猛、残忍可怕的怪物,终于跑出大门,发现整个世界都沉睡在宁谧的夜晚当中,茂密的树林、环抱的群山、花园、喷泉……她莫名地明白逃到这里就够了,怪物不会再追来,甚至,她感到自己一跨出大门,身后的威胁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至今无法相信自己是如何走出那座地狱,每一天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想过或许就要丧命于此。尤其是何靖出事的那天晚上,她完全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顾惟没有杀她,却并不意味着他忘却了仇恨,没准儿未来的某一天,噩梦还会卷土重来。可不知为何,她却隐隐笃定至少她的梦已经显露出这种笃定,从他决定放手的那一刻起,从她发现自己压根儿就没有怀孕的那一刻起,他和她,注定就到此为止了。

第215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断情

临近十二月,顾臻回了一趟国。

尽管父亲未必就是听说自己结束了这段荒唐的恋爱,所以才特意回来加深父子感情,也许,这也不过是他定期履行父亲义务的其中一次罢了。只是顾惟不想刚成年不久的自己,反而比一个青少年还要令人感到麻烦,所以他清除了陈蓉蓉留下的全部痕迹,无论是房子里的,还是他身心上的。

当时,在餐桌旁吃着仅有父子二人的晚餐,顾臻问了一句,他能不能处理好这一切?

所谓的一切,既包括他最近缠身的丑闻,也包括跟几个世交的关系,还有就是即将踏上美洲大陆,在那边开辟属于他的新王国。美国的住处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圣诞节就能完全安顿好。按照计划,十二月三十一号那天,他可能会邀请当地的名流显贵到自己的庄园,通过举办一场辞旧迎新的宴会,作为自己正式进入美国社交圈的宣言。

对于父亲的问题,顾惟不假思索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只不过单凭一句口头答复,肯定也无法赢回父亲全部的信任。至少有那么一个角落,也就是在父亲的“一切”中,留给陈蓉蓉的那个角落,暂时还无法填满。实际上这么简单的一问一答,就是他们父子关于陈蓉蓉的全部讨论。再多,他在父亲心中恐怕就不是能“处理好”这种事的形象。

他没有犹豫,语气斩钉截铁,不仅是对父亲,更是对他自己。还是那句话,他已经成年了,为了一个女人方寸大乱,只会让别人瞧不起他。

然而,这样的决心也不是打一开始就刻在他的头脑里。

刚从医院回来那几天,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的。陈蓉蓉走了,他也失去了厮杀的对象,但,却依然感觉自己还困在那座斗兽场里。其实他知道该怎么出去,只要沿着早已规划好的,顺得不能再顺的人生路线,轻而易举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偏偏才刚迈出一步,整个身体就要叫强烈到极致的疲惫所压垮。他不明白,不记得自己怎么会这么累,累到不顾一切也要躺倒下去,淹没在脚下的尸山血海当中。他不管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不管怎么样都集中不了注意力,心力,体力,精力,全都大不如前……唯一有印象的,得算指挥着一干人等,把住了十八年的卧室彻底重装一遍。

只有这件事他记得最清楚……首先是墙上的肖像,接着是陈蓉蓉坐过的沙发,她的脚踩过这张地毯,睡过的床则更不必说。更衣室里的裙子和梳妆台,一件不留地统统搬走……还有手机里的照片聊天通话记录等等之类,也全都吩咐鹤姨删了个干净。做完这一切,他几乎是精疲力尽。

他不愿再思考,也不愿再生出感情,思考也累,痛苦也累,每天浑浑噩噩,不知是梦是醒,就连陈蓉蓉留下的愤怒与仇恨无论曾经有多么强烈,他也都无力再同她计较。实际上比起陈蓉蓉,他更加憎恶这个虚弱、软弱、脆弱的自己……不,这不是他自己……他只是累了,他宁可这么想。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只要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变回原来那个顾惟,他非变回去不可。他能承认一次战败,甚至是一再战败,却不能容忍自己一蹶不振,自艾自怜。尤其是想到自己给自己舔舐伤口的样子……那副画面简直恶心得令他作呕。

所以,他试用了伦敦那款抗心痛药。

尽管还在临床试验,但药效却好得出奇。每天一次注射,不到三天,心上的伤口渐次弥合,他重新找回了过往人生中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他的大脑又可以在基金、股票、杠杆、投资回报率之间连轴转动,他的身体又可以每周工作上百小时却仍旧保持充沛的体能。跟先前那个行尸走肉的顾惟相比,如今的他无异于起死回生。

当然,这件事没过多久就被家庭医生发现了。医生不是头一次在雇主身上遭遇震惊,唯独这一次,他费尽口舌,极力反对,说“先生”因为给他付钱的是顾惟而不是顾臻,所以他从没管他叫过少爷,哪怕在顾惟成年以前,他也一直称呼他为“先生”:

“先生,您绝不能把试验药物打进自己的血管里!欧药局拒绝给它发放许可,就说明它还存在很大的缺陷,尤其您还亲眼见证过三次临床失败,这简直是……”

医生的口吻十分激烈,好在说到“简直是”的时候,他的职业素养让他及时收回了那个词。

“疯了?不。”

顾惟平静地补上医生没说完的话,浓密的睫毛纹丝不动。实际上听到医生诋毁他的药,不知怎么地,竟让他比自身受到诋毁还要难以忍受,甚至差点就要发火。他知道这是药的副作用之一,提振精神的同时也会让他变得易怒,所以他不留痕迹地控制住情绪,用深黑的目光慑服对方:

“我们都知道欧药局是怎么回事,有许可的不一定管用,管用的也不一定能获得许可,你是老手了,别那么学院派。”

“这款药是我的药,从研发到临床,每一项试验数据我都仔细看过。欧药局什么都不懂,他们不明白这款药能做到什么,但是我明白,我明白它有多大的价值。正因为我亲眼见识过所有的过程,所以我才敢把它打进自己的血管里。”

这完全就是歪理邪说!

医生简直为雇主的巧舌如簧感到目瞪口呆。倘若顾惟是在社交场上,面对一群资本家或是投机商人发表这番演讲,没准儿,还会赢得一片掌声。然而医生毕竟是医生,不仅不会被他糊弄过去,还差点把“你所谓的价值其实就只有钱”脱口而出。但,他终究还是没能力争下去,这或许是因为他看出在雇主高贵而冷淡的面孔上,一种近乎于偏执的光芒在他的眼底闪闪发亮。

“跟它的药效相比,副作用根本不值一提。我会证明给他们看,给他们所有人。”

最重要的是,他要向她证明,遗忘绝非难事,割舍也不会比拾起一段感情更加难以抉择。尽管他也可以靠时间抹去一切,就像陈蓉蓉说的那样,只要不再见面,不再联系,早晚有一天他会遇见新的刺激,开启新的生活。这或许是她唯一说对的一件事。但,他宁可承受副作用的风险也不愿再这么消耗下去。副作用算什么,有什么副作用会比为了爱情而牺牲人生还要严重?他不会为她痛苦,一天都不会,因为她不值得,一天都不值得。

用药一周以后,他又让人把陈蓉蓉的肖像挂回到房间里。

这是一项试验,他想看看自己是否已经恢复如初。结论无疑是令他满意的,无论怎么看,都想不起头一次被这双眼睛震撼,当时的心潮澎湃是个什么感觉。过去不知重复过多少遍的蠢事,如今回想起来,都好像在窥看别人的回忆。他甚至觉得没必要大费周章地翻新卧室,反正他现在看什么都毫无感觉。更何况,他马上就要去美国定居,到时候连地缝里的灰尘都会是全新的,更遑论生活,更遑论女人。

只不过在繁忙生活的间罅,他的眼前偶尔还是会掠过一点残存的面影。不过那也无所谓,她已经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想也罢,不想也罢,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把她彻底忘记。她只是万千花丛中的其中一朵,恰好在他的少年时期昙花一现。开得快,谢得更快,冯振霖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很快他也会将她抛诸脑后。说到底这个圈子,这个阶层,原本就没有她的空间,没有人会记得她,也没有人会再提起她,她会微不足道地淹没在尘世里,连同这段不值一提的往事一起。

他站在肖像面前,迎上她投出画布之外的目光,毫无波澜的内心深处,隐隐潜藏着一种报复的快意

看,满意了吗?

我什么都不会给你,什么都不会有,不会有痛苦,更不会有怀念,我不会再千方百计地把你留在身边,永远都不可能再产生这种愚蠢的念头。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有朝一日也会嫁给一个跟你一样无足轻重的男人,然后在终日操劳的生活中衰败,腐朽,直到再也看不出曾经的美。

机械夜莺仍然冲他微笑着,眼中充满了忧郁而深沉的爱意,这副笑容永远不会改变,纵使他的内心充满了对她的诅咒。

算了,就这样吧,她也算曾经给他制造过一些快乐,没必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无穷无尽的折腾上。她已经没有价值了。就让她在这种单调无聊的歌声中,逐渐走向报废的终点吧。

第216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拜访

她又回到了梦寐以求的课堂。

只不过不再是原本的学校,而是何靖帮她找的一个补习班。别说她现在已经是毕业生的身份,就算学籍和档案还在,她也无法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重新融入过去的班级。所以当何靖问她需不需要补习的时候,她不遑多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如今的自己,对于何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他的帮助或许是出于怜悯,也有可能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陈蓉蓉尽管清楚这一点,却还是对他在绝境中伸出的援手每一次援手,都深怀感激。甚至一开始,何靖给她提供的还不是补习班,而是一对一的私人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