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厂房的门被打开,一道日光照入,刺伤她的眼眸。
杜夜宸沐浴阳光,好似镀了一层金身。
他缓步走来,全然没有此前的热情。
杜夜宸冷淡地看着地上的人,慢条斯理地道:“你好,女佣小姐。哦,或许不该喊你女佣,而该称呼你为小偷女郎。”
尹颜屏息,问:“为什么知道我是女佣?为什么只有我中毒?”
她明明易容过的,杜夜宸不该分辨出她的模样。
杜夜宸搬来凳子,落座,气定神闲地解释:“这半个月,你换了无数身份接近我,每每都有蜷曲小指的小动作,你自己应该没发现吧?昨夜,我在你后颈注射入药物,如今吸入香粉引子,毒素便会发作,由此也可分辨出……你是昨日那名女佣。还有……”
他靠近尹颜,撩开她的黑发,轻手轻脚搽去脂粉,露出底下斑驳的吻痕。
杜夜宸说:“我在你身上标了记号。”
不是多高明的招数,全是因为尹颜太贪了,这才落入陷阱。
尹颜身上的痛感消除了许多,或许杜夜宸根本就没想要她的命,只是小惩小戒。
她平躺在地上,气喘吁吁,问:“你有什么目的?我没有偷成东西,你应当不会将我怎么样吧?大不了就是送到警察局里去……”
届时,她再想法子偷溜便是。
“我为你而来。”杜夜宸说得平淡。
“什么?”尹颜没明白。
“我早在半年前便知,拍卖会里的竞品失窃过几回,手法肖似‘千面尹家’。奈何,尹家族人早就解散,其族长也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场爆破里丧生,易容技法就此失传。如今看来,不过是壁虎断尾,狡兔三窟的招数。二十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致使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八大家族族长们在一场爆破事故中全员丧生,其族人也一并消失于人世间呢?”
闻言,尹颜眨眨眼:“二十多年前,我刚出生,怎会知道这些三教九流的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杜夜宸抿唇,下了定论:“满口胡言的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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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颜知晓,这一回,她是栽在人手里了。
早就猜到这是鸿门宴,每每提醒自己要小心行事。可夜半时分,想到脖颈上那一点被男子用唇齿碾磨出的刺疼,她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敢对她动粗,那她要给此人颜色瞧瞧!
况且,一个初次会面就敢张牙舞爪、对她上嘴的浪荡子,能有什么险恶的居心?
至多也就是贪图美色,色欲熏心,说到谋略算计,那应当是全没有的。
尹颜把杜夜宸当成了草包美人,对他放松了警惕。
也正是因为她自负轻敌,这才落入了圈套。
尹颜只得盼望着有人能经过这里,发现杜夜宸的罪行。
尹颜咬了咬下唇,问:“杜先生,你应当不会杀人吧?”
闻言,杜夜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明明是俊朗的男子,可为何那笑容无比瘆人呢?
尹颜同他聊,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因此并不在意杜夜宸的态度。
他搭理或是不搭理,同她半点关系全无。
只要不会激怒他,让他不择手段要自个儿的命,那就行了。
杜夜宸不说话,尹颜也不在意。她明明浑身疼痛不堪,却仍能面上带笑,好似纯洁无瑕的小白兔。
她该恨死杜夜宸了,此时却依旧若无其事地开口:“哎呀,杜先生!你是不知道哩,此前北城有一个专门杀害少女的连环杀人犯,被人抓住以后枪毙了,脑浆子都溅了一地,死相可惨了。所以说,人就不能干伤天害理之事,免得日后有报应。”
杜夜宸微微挑起眉头,好整以暇地问:“你是在威胁我吗?”
“哪里是威胁呢?分明是善意劝诫。我一心待杜先生好,生怕你路子走窄了,你要体谅我一番好意呀!”如果不是尹颜蜷缩起身子,在地上烙饼一样挣扎,那杜夜宸还真要被她这番甜言蜜语所蛊惑。
杜夜宸坐在凳子上全无动静,好似听不懂她讲话一般。
尹颜娇嗔:“杜先生,亏你还是个多情种,这样慢待妙龄女郎,甩她脸子,显得自个儿很能耐吗?”
杜夜宸终于开口了:“怎么?你是企图激怒我吗?”
他话音刚落,尹颜立时脊背僵直,浑身发抖。
她小心翼翼窥探了杜夜宸一眼,低声嘟囔:“我哪敢呢?杜先生真真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想同你讲讲话罢了。”
尹颜福至心灵,编织谎话:“你当我为何要变换万千姿态来亲近于你?”
“为何?”杜夜宸实在想知道,这女人还有多少个拖延时间的借口。
尹颜作悲痛状,如泣如诉:“杜先生,其实我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深深爱慕上你了。可是我身份卑贱,又出身市井,不敢同你走得太近,这才以易容术作为伪装,遮蔽内心,借以壮胆。”
“若是你没擅自来此地偷窃宝物,那我或许还会信。现在,晚了。”
尹颜也知道,这一番深情告白的马屁算是拍在了马腿上。
一计不成,她又生一计。
正当尹颜要开口的时刻,杜夜宸堵住了她未尽之语:“你说了这么多,不口干舌燥么?该轮到我说了。”
尹颜期期艾艾地说:“您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