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惩罚太过亲昵了。
这不是惩戒,不是调教,甚至不是一种折服手段,就是纯纯粹粹地欺负他、收拾他。
啊
元学谦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一直以为,所谓师徒,所谓家法,都该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情。要入门,起码得工工整整敬一杯茶。要受罚,起码得先定好了罪名、量好了刑,弟子严肃地垂头听训,师父耐心地谆谆教诲。正所谓,名正才能言顺,就是帝王敛权,也得先寻个好名目出来。可眼前这人,根本不把这些当回事。
他不是没有想过认了师父会挨打,但他以为至多是像古时夫子那般,挨一些手板。可自从与那人认识以来,他做的所有事情,桩桩件件都超出了他的认知,第一面时灌他红酒,后来要他跪在门口,再后来拿长棍逼他低头,直到现在撑开他的身后密处要他数豆子,哪一件是师父该对徒弟做的事呢?
真是好霸道的人,可偏偏,叫人讨厌不起来。
第二十五章 不死鸟
如果是半个月前,有人告诉元学谦,他此时此刻会做什么;元学谦一定会强烈地反驳对方一句:不可能。
此时此刻,屋里的两个人正在讨论学术问题,如果不看只听的话,会以为这只是一场寻常的学术讨论。
谁又能想到,元学谦此刻双手背后跪在地上,脚腕间被铝管撑着、腿被最大限度地撑开,而后穴内,正插着一个扩肛器。钟坎渊就当着他的面,在操作台上准备一会儿要塞进他身后的物件。
“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外界都说,奕盛钟总是投资界的神话。可我看了奕盛投的项目,全都还没有实现退出;那么您的收益,是如何体现的呢?”
元学谦问道。
这好像还是他认师父以来,他和钟坎渊的第一次正经谈话,也是后者第一次正经教他事情。他曾对第一课充满期待,却从未想过,是在此情此景之下进行。
钟坎渊戴着一双医用手套,把烧瓶和石棉网架起来,点燃酒精灯,配上他一贯冷淡的气场,竟有几分授课老师的风范。包装袋里的乳白色蜡块被取出,扔进烧瓶里,在酒精灯的加热下缓慢融化,钟坎渊这才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奕盛更多是一种情怀。要是指望古旸给我赚钱,我早饿死了。”
元学谦问道:“那您是靠什么维持生计呢?”
少年的脸蛋,情不自禁地红了。
钟坎渊要求他跪在地上全程看着他手里的操作,不许移开眼神,要他充分感受惩罚前的等死过程。之后好似又大发慈悲似的,允许他问一些想请教的话题,好让时光不那么难熬。
钟坎渊轻轻晃了晃烧瓶,蜡块在酒精灯的温度之下,已经逐渐融化,乳白的蜡块融成透明的蜡液;一旁放着的冰桶里,正插着一支空的玻璃倒模,等待蜡液全部融化之后倒进去。元学谦望着烧瓶里的蜡块,忍不住开始脑补等一下它们进入到自己身体里的滋味。
啊
他甩了甩脑袋,让自己飞驰的想象力停下来。
不得不承认,男人在折磨人方面真的很有一套。
似乎是听到响动,钟坎渊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很多。比如最近,靠亥铁。”
“大家都说亥铁……会崩盘,”元学谦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去思考正事,而不是去想那些令他羞耻的事,“我看几家大型的机构都出了亥铁要大跌的报告。”
钟坎渊的眼神骤然变冷。
烧杯里的蜡块还在徒自融化。
钟坎渊抬起头,看着少年,极为严肃地说道:“首先,不要让我再从你嘴里听见‘大家说’几个字,也不要再跟我提什么‘大型机构’。我不信那一套,我希望你也不要信。”
“要论‘大型’,标普、惠誉、穆迪,全球三大评级机构,算不算大型?美国次贷危机的时候,那些垃圾债券,这三大评级机构给了什么评级?AAA!他们认为,那些垃圾债的风险程度和美国国债一样。为什么?难道世界最顶尖的评级机构都是傻子吗?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如果标普不肯给AAA评级,就会失去这单生意,客户就会去找惠誉做评级。评级机构要生存、要赚钱,他们就必须向垃圾债低头,必须睁着眼睛说瞎话,给出AAA的评级。”
“当然,不能全怪他们。当时,对于楼市的盲目相信,让所有人都以为,债市不可能崩盘。”
“一年前,标普下调了对苏国的国家主权评级,给的理由是‘苏国信贷增长可能带来金融风险’。呵。这算什么理由啊?真正的原因,是我们苏国在国际局势站队中,没有站到美国这一边。苏国,放在国际局势中,不过一个小国,竟能劳烦全球顶尖的三大机构出手,他们真正针对的目标,并不是我们。这是大国间的一种相互试探与较量。标普,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
“相信存在制度公平,就是幼稚。公平有一个前提,且必须有这个前提,即建立在绝对的权力之上。若没有足以斡旋各方的力量,公平只是镜花水月。”
“当然,我不是教你愤世嫉俗。我只是告诉你,别迷信什么权威、专家、规则。因为这些人都有可能会造假,更有可能犯错。所以,不要盲从;任何事,学会自己判断。”
元学谦愣住了。
那一刻,元学谦突然就懂了。
不相信权威、不遵从规则,只遵从他内心的法度,这就是钟坎渊的人生准则啊!
什么是家法?原来,他就是法!所以他随心所欲!所以他想罚的时候便是罚,他想怎么罚便怎么罚,他遵循的准则唯有他的法度,他从不去迎合规则,他甚至根本不屑于解释。你无法理解他,他还要说是你愚蠢。
若论“心中没有敬畏”,那钟坎渊才真正是那个 “心中没有敬畏”的人!
钟坎渊看他双目失神的样子,皱起眉毛,语气不悦:“你这是走神了?”
“啊,没有……”元学谦慌忙解释,“我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和我说这些……”
“那我该跟你说什么啊?”钟坎渊的语气依旧淡淡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告诉你亥铁上涨的逻辑,不如我教给你,怎么判断。”
“可能在你看来,我算是个人物。但与整个苏国国家相比,我钟坎渊,不过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介草民。人的成长,就是意识到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要学会顺势而为,学会借助大势成就自己,这才是事半功倍。永远不要与你无法抗衡的事物做对。螳臂当车,不叫壮烈,叫愚蠢。”
他的语气淡淡的,徒然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大气与处事不惊的淡然,男人看向少年,说道:“就好像,你总是愚蠢地企图反抗我一样。你的反抗毫无益处,只能给你自己换回加倍的惩戒。所以,以后好好听我的话,乖乖尽好一个徒弟的本分,我自然会疼你。你想要的,我也都会给你。”
这话又说得亲昵极了。
元学谦红着脸蛋,应道:“我知道了。”
“恩,”钟坎渊浅浅应下,“跟你说了这么多,该我问你了。你觉得,为人弟子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元学谦想了想,答道:“善良、正直。德才兼备,德在才之前。所以,为人弟子,首先要有一个好的人品。”
“错,”钟坎渊言简意赅,“再想。”
“谦逊、乖顺。要尊重师长,要听师父的话。”
他这话答得就乖巧极了,也讨巧极了,可惜
“错,”钟坎渊看着他,直接给出了答案,“是‘忠’。你听清楚了,不是‘孝’,是‘忠’。你可以做错事,你也可以刚正不阿、不懂变通,你甚至可以贪慕钱财与权力,但你绝不能跟我离心离德。永远记得,你的心、必须是向着我的!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