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学谦瞳孔剧缩!
怎么办?!
他瞬间理解了男人的用意两遍数完的差值应该等同于袋中的数值,也就是说,男人只需要复核袋中的一小部分数值,就可以知道他数的数字究竟对不对。
他万万没想到男人还有这一招。少年的脑子里快速开始计算一满勺的能装的豆子数量并估测这一袋可能装得下的数量,并且在男人刚一转身离开书房之后就付诸实践。
十分钟后,钟坎渊从隔壁端来自己的电脑,进了书房,放到书桌上,一副要搬过来办公的架势。而此时,少年正在和舀勺的体积做斗争,就连那根用来矫正跪姿的长棍,都好端端地放在地上没有被立起来。
钟坎渊淡淡给了少年一个眼神:“我让你干什么?”
元学谦一个哆嗦,他飞快地在脑子里盘算说辞:“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这借口实在拙劣,男人却好似没听懂一般没去拆穿他,只是浅浅道:“棍子竖起来,继续。”
男人自顾自在书桌前坐下,开始办公。元学谦心脏砰砰狂跳,这是要让他当着他的面,再数一遍?怎么办?!
但不知道怎么办,也得办。
钟坎渊就在旁边看着,少年再大的胆子,也只敢认认真真地数着颗数。然而,他的膝盖和小腿方才已经被豆子折磨了一个多小时,此时仅仅过去十几分钟,膝下便是一阵阵钻心的痛,顺着肌理咬紧骨头里。元学谦身子一抖,长棍被他碰倒在地,他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的骆驼,身子骨骤然一软,扶着竹筐企图缓解膝下的刺痛,堪堪地喊了一句:“师父……”
钟坎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理都不理他。
元学谦只好再求一句:“师父,我……我撑不住了……”
男人按下几下鼠标,这才缓缓地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吐出一个字:“疼?”
少年低着头,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竟是伸手攥住了男人的裤腿!
他轻轻晃了晃那根裤管,也不说话,只是垂着脑袋点了点头,徒然渲染出一股乖巧的委屈来。
钟坎渊眉头一动。
他素有洁癖,衣物不许别人乱碰,以往的情人知他忌讳,在肢体接触方面从来都只是被动承受,从没有哪个敢不经允许、擅自去抓他衣服的。上次少年咬破了口腔内壁,钟坎渊替他往嘴里塞药片时戴了一双橡胶手套也是这个原因。更何况,少年此刻疼得厉害,手心皆是汗水,这一只汗津津的小爪子攥住他的裤腿,不用看都知道黏腻的汗水会迅速把他的裤子沾湿,汗渍会触碰到他的皮肤。
他是嫌脏了。他该把那不听话的爪子一脚踢开。
但是男人压了压眉毛,没有动,只是低头看着少年,冷声说道:“手松开。”
少年不动,反而低着头挪了挪手指,把面料更往掌心收了一些,好似无声地委屈抗议。
“我说话不管用了?”
听这一句冷淡的反问,少年才终于委委屈屈、恋恋不舍地松开攥住裤腿的手,慢慢地垂下放在身侧。
被攥成一团的面料缓缓舒展开来,却还是皱巴巴的。
钟坎渊这才说道:“背直起来,再数一百颗,许你跪在地上接着数。”
男人说完,沉着脸地出了书房去卧室换掉被少年攥脏的裤子。
一百……颗?
被独自晾在屋里的少年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脑子却迅速做了一个换算,那才不到两分钟?!基本和直接放过他没什么两样。
他不过求了一句就被应允,他心里疑惑:那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难道不该在他示弱求饶之后,狠狠嘲讽他一顿外加要他接着跪在豆子上面受苦吗?
他必是不会愚蠢到以为男人会有心软这种情绪,于是迅速开始回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讨他欢心的举动,可想了半天,也觉得只是一些寻常举动,他不过只说了一句轻轻淡淡的“我撑不住了”啊!
在他刻意伏低做小、示弱讨好的时候,给了他狠狠的两记耳光;却在他撑不住违训的时候,松口放过他。
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元学谦想不明白,可他隐隐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仿佛自己已经掉进了一张静心编织的蛛网里面,猎人正拿着刀叉,等着收网时将他开膛破肚。
琢磨不透啊!
少年自行数满一百颗,便从拿满是豆子的托盘上下来,跪到地上。坚硬的木质地板虽然难熬,可比跪在豆子上仍是好太多了。钟坎渊换好了新的衣物,便回到书桌前继续办公。
于是,这二人一人办公、一人数数,一时间整间书房都安静下来,再无其他杂音。
一万七千二百三十八颗,和之前的数字差了两百一十四颗。
元学谦略略动了动跪到僵硬的身子,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第二遍数出来的数值,和三勺的舀勺体积换算成的颗数也差不多。他接着权衡,纵使有差,相差的数字最多三十颗,男人会怎么罚他?大概差一颗打一下,至多也就是三十下,以他身后的伤势,也不是不能挨。
他于是恭恭敬敬地撑着酸胀的两条腿,膝行着转了一个方向,面对男人说上一句:“回师父的话,一共是一一万七千二百三十八颗豆子。”
钟坎渊良久没有说话,男人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少年,眼神将他从头剜到脚。
“差了二十三颗,元学谦,你好能耐,”钟坎渊连一秒的迟疑都没有就心算出了差值,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罚你吗?”
他问完,便直接给出了答案:“第一,你撑不下去的时候,该来找我。我饶不饶你是我的事。但你宁可露宿街头、宁可发烧住院,也不肯给我发一条信息。既然这么能耐,就该好好地跪上五个小时,知道知道什么叫疼。”
“第二,我问你为什么才到小区门口,你说是跟朋友打电话,可你那段时间并没有通话记录。周二晚上我打电话给你,你说你发烧了,但你直到周四才发的烧、去的医院。我查了家里的门禁和门外的监控,你是先试了指纹才跪到门口的,也就是说,你明知道自己有我家的门禁,却偏偏不肯进去、要在我门口跪着,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你以为我猜不出来?若不是季蕴心坚持要来看你,我是很想让你在门口跪着,吃些苦头!你说是心甘情愿认我做师父,没有丝毫不服气,可刚刚才说出心里话,你心里一直认为做我徒弟,就是在作践自己。从刚才到现在我等着你跟我坦白,跟我认错,时间给你给得够足了吧?可你说一个字了吗?!你数两遍时间差了一倍,就这样也敢强装镇静。二十三颗,你就是闭着眼睛数,也不该差出这么多来!诓我连眼睛都不眨,你这谎话张口就来的本事,我教的?”
大概是男人语气太平淡,声线里一丝一毫的怒火都听不出来,反而有种瘆人的压迫感“上次罚那么狠,大概还不够让你知道怕。”
元学谦被镇住了,他完全没想到男人竟然对他了如指掌。他做的每一桩事、每一个细节,那人都清清楚楚,他深深地感到恐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网牢牢罩住,不给一点喘息逃跑的机会。那人是最有耐性的猎手,慢慢攒着他的一桩桩罪状,沉默忍耐至今,竟是都等着此刻一齐扔他脸上!
他脸色惨白,他无可辩驳:“我……我知道的……”
“那为什么还敢糊弄我?你说说看,要我怎么信你?”钟坎渊面无表情地反问,“元学谦,我们立个规矩:以后凡敢对我说谎欺瞒,事无大小,按字数,数豆子。”
他一句一句、慢条斯理地说道,像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我说过什么?”
“我说,如果不是看在季蕴心的面子上,那酒就该给你灌进去。你觉得是怎么个灌法?从你喉咙里灌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