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伏在他脚边摇尾巴。
他想,亲吻他的鞋尖。
“Edwin,”很少见地,他在游戏中途喊了他的名字而不是奴隶Edwin,是卫坤在圈内的名字,“接下来,我会使用长鞭,既然你期望重度,那么,我会打得很重,会将你的臀部和背部抽得鲜血淋漓,你中途一旦受不了,喊出安全词让我知道,还记得你的安全词是什么吗?”
他焚香、他捆束,是一种仪式,代表他们进入游戏状态。
而他喊他的名字,是一种唤醒,代表这是平等状态的对话。
“是大地,主人,”卫坤说道,与先前一样,他再次坚定地回答道,“我愿意将自己完全交予您。”
元先生再次揉了揉他的头顶,以示肯定,然后走到一旁,拿着一个很大的开口壶走过来。
他先将壶中的液体往自己手背上倒了一些,试了试水温,而后他把壶口悬在卫坤后颈上部一点,烫热的水从悬着的壶口往下浇,水温恰到好处不至于烫伤,水顺着肩颈流遍全身,既是一种冲刷,因为接下来会抽破皮肉,因此要用水冲去表层的汗液防止感染,同时,水流淌过,特制的绳索收缩,将关节更为固定,防止接下来因为疼痛乱动而被抽伤。
元先生重新煮了水,用新沸的滚水浇洗手中的鞭子,长鞭足有一米余长,比拇指略粗,黝黑的鞭身威慑力十足,他扬起手腕,在一旁的铁刑架上抽了几下试过距离与力道,这才卷起长鞭向绳架走去。
嗖啪!
长鞭扬起,朝赤裸的背脊抽去。
全身镜之下,卫坤清晰地看到自己赤裸着身子,正面是散鞭打出来的红淤,而背上,正在受着鞭挞之刑。
长鞭一道一道打破皮肉,齐齐的伤痕从肩胛骨向下蔓延,与刚才能挑起欲望的微痛不同,长鞭带来的疼痛过于剧烈,只有痛楚,明晰、肯定的痛楚。
他身上的创面越来越大,背上的皮像是被拉开的拉链,表皮一道一道地往下损伤,露出鲜红的肌理组织,细胞内液从破碎的细胞里争先恐后地渗出,血液从毛细血管里涌出,各式各样的组织液堆积在体表之内,痛楚在他的身体里蔓延,灼痛是点燃的火把,在他的皮肤上燃烧得越来越烈。
捆缚下的鞭刑,是一种受难感太强的仪式。
在中世纪的欧洲,黑死病盛行,瘟疫将整个欧洲变为人间地狱,烈性传染病破坏了感染者的淋巴组织,使其皮肤广泛出血形成瘀斑,死后尸体呈现紫黑色。人们认为瘟疫是上帝对人间的惩罚,黑紫的尸首是死神留下的印记,因而他们鞭挞自己,让自己受罪以博得上帝的宽恕。
疯狂的人们互相鞭挞,扩散着死亡的恐惧,企图以此获得瘟疫的赦免。
在高耸瘦削的禁欲色彩哥特式教堂里,画家提笔画下这种死亡与恐怖。
无辜的少女被诬指为被魔鬼指派的女巫,被绑上火刑架烧死。
而死神,则邀请所有人手拉手排成一排跳舞,大家跳着庄严的舞步,齐齐走向黑暗国度。*
长鞭架过绳索,抽在卫坤被水烫得微红的皮肤上,一道一道的血印彰显着他的受难。
鞭子抽打在他的背上、腰上、臀上,极度的痛苦,却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救赎感,卫坤第一次接触过重度,他痛得崩溃却不愿喊出安全词叫停。
他的心不停地叫喊着,再痛些,更痛些。
让自己受罪以博得宽恕,他渴望更深、更重的鞭挞,他无力地被缚在绳索上,他早已松开了口中的软绳,仰头长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个声音,他的背上伤痕累累,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染湿,好似被钉上十字架的先知,为苦难生灵代言,他看到那些人在他面前站成一排,他听到跳舞的脚步声,他感受到,火刑架上灼热的温度正在他的身体里蔓延,他被绳索绑缚着,等待着被烧成灰烬以后的重生。
卫坤闭上眼睛,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汗水弥乱了他的睫毛,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他的感官开始失灵,倘若果真有灵魂,那么此刻,他的灵魂一定已经飘离了躯壳,它离开这具被束缚、被鞭挞的躯体,高高地悬浮在空中,它俯视着那个鲜血淋漓的自己,冷面审判着他自己的罪孽。
“Edwin?Edwin!”
尽管一直没听到卫坤喊安全词,可是Yuan 敏锐地觉察到他的异样,收了长鞭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只见卫坤双眸紧闭,没有任何动静,看起来,是昏过去了。
在空幕,奴隶因为过度兴奋或疼痛刺激昏过去是常有的事,因此这里的每一间调教室都备有昏迷唤醒的药物,所以Yuan 收了长鞭,把绳架放下来,避开他的伤口,让他侧卧在地上,转身去工具柜里取唤醒用的药物瓶。
他拿着药瓶和匕首走过来,果断地割断绳缚,跪坐在地上,托起卫坤的后脑勺,准备把鼻嗅药物放在他的鼻尖下进行唤醒,可是他刚一托起卫坤的头,卫坤在他怀里突然浑身变得僵硬,躯干和四肢无意识地抽搐起来,面容发黑、嘴唇泛紫,好像溺水的人,发出呼吸困难的“嗝嗝”声。
Yuan 顾不得压到他背部的伤口,立刻把卫坤平放到地上,给他保持最适合呼吸的姿势,然后快步走到调教室的一端,抄起内线电话,拨通医护室,他面色低沉,语速极快却很清晰地说道:“B32急救,B32急救!一名成年男性中途昏迷,有窒息风险,立刻请医生上来!”
【
*:英格玛·伯格曼 导演的电影《第七封印》里的情节,这部电影充满隐喻和宗教色彩,讲十四世纪欧洲瘟疫蔓延时期,骑士与死神的一次生死棋局。
】
第四章 故人
在太平洋海域,有一个岛国苏国*,它位于中国大陆的东侧,美丽而富饶。
苏国主岛呈狭长带状,首都位于主岛北部的直辖市北庐市,而此时此刻,在苏国南部的广肃省省会广南市的一家高端私立医院的病房走廊里,一个男人正从办公室走出来,向另一个人走去。
“排查过了,是因为外部创伤,细胞外液滞留引发的急性肾损伤,因此导致的电解质紊乱与呼吸窘迫。不过好在,是早期肾损伤,发现得早又及时送医,现在已经排除生命危险,未来静养一段时日即可,对他的肾功能不会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
来的人是空幕的主理人林剑,他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而等在走廊里的,正是先前的Yuan他的全名,元学谦。
“好,Edwin醒了嘛?”
元学谦问道。
毕竟是出了俱乐部,又是在这家私密性极好的私立医院,两个人都没有佩戴面具。
摘掉了面具的元学谦比遮着脸时看起来更加年轻,但是表情依然淡淡的,没有露出任何慌乱不知所措的样子。
“醒了,这会儿刚从急救室推去病房,护士正在给他上药、打点滴。你放心,这家医院的老板是我们老板的朋友,老板与他打过招呼,出了急救室就直接把Edwin推进VIP病房,参与抢救和后期救治的医护人员都会充分保障病人的隐私,绝对不会泄露Edwin受伤的原因和他的行踪。”
元学谦点点头。
空幕作为本市最好的会所,它的老板有能力提供急护措施也合情合理。
“所有费用我来承担。不过你说‘我们老板’,我以为你就是空幕的老板,难道不是吗?”
一般情况下,会所的主理人就是会所的老板,并且,空幕一直由林剑打理,所有会员的面试工作和年度狂欢派对等的主持,都是林剑,元学谦从未听说过,这间会所还有什么幕后老板。
如外界猜测的那样,元学谦确实很年轻,他本来上学就早,十六岁就考上大学,如今刚从中国完成研究生学业留学回来,这也是为什么圈内人完全打探不到他过往的经历。
元学谦本科是在苏国最好的大学、位于首都北庐市的庐大完成的,因为漂亮的履历,在回国的时候接到了来自北庐市的诸多优质企业工作邀请,但他一一拒绝了那些工作邀约,反而选择回到自己的家乡广肃省。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回绝,只有他自己明白,真实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下意识地不想回去北庐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