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哗哗地流淌着,景臻手上的动作依旧温柔细致,稍稍偏了偏头,只字未说。

方舟张开嘴,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吞了回去,垂着头,“没事。”

原本灰黑着的手掌终于显露出了原样,手指和手掌交接的地方,已经有好几处青紫显现出来。

景臻洗完就扔了一边挂着的擦手巾给他,兀自走出了洗漱室。

方舟微微发愣,连忙将手擦干便往外跟去,看到景臻的背影狠狠哆嗦了一下,景臻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根黝黑的藤条来。

景臻背对着方舟用藤条尖端指了指门的方向,方舟会意小跑去锁门,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藤条破风甩下尖锐的声音,一回头便看到拇指粗细的藤条狠狠落在了林煜微微晃动的小腿上。

然而这只是开始。

景臻极其规律地挥舞着藤条,每一下间隔了两三秒,每一下的落点又都顺着林煜的背后往下移了一尺左右小腿,膝弯,大腿,臀部,腰际,背脊,手臂,最后一下落在林煜湿哒哒的脖颈上,方舟随即看到一滴豆大的汗珠溅在了办公室地面上。

“额”

林煜死死抿着嘴唇,却难以控制似得喉间发出一阵闷哼,已经撑了五个小时的他早已体力透支,这一轮藤条虽只是开胃小菜,但显然已经将他再一次推向了悬崖边,此时好像就只有一根麻绳将他勾住似得,随时都有可能崩断。

景臻冷冷看着他晃得越发厉害的身体,静静等着林煜极力控制前后摆动的幅度,像是终于没有要倒下的趋势,才道,“想清楚了?”

林煜张嘴,却像是长久待在水里的鱼儿刚露出水面似得,猛吸了一口气。因为倒着,声音好似是从麻袋里发出来似的,“想没想清楚,不都是要打?”

站在旁边的方舟深深将刚吸进去的空气锁在胸口,连吐气都没了胆子。果然看到景臻一个字不说,挥起藤条顺着刚才的角度甩下去,又是重重一下落在林煜紧绷的小腿上。

“嗖¥啪!”

藤条就这刚才的轨迹落下,每一下都几乎分毫不移地落在相同的伤口上,方舟眼看着林煜的身子越晃越厉害,随着藤条落在腰间的冲击力,终于像是纸片似得向他这边倒下。

方舟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着林煜软掉的身子和小腿上若隐若现的青紫檩子,下意识地两步上前就试图去接林煜倾倒的双腿。

本来似是被这几下藤条抽了神经的林煜,余光看见向他跑来的方舟,顿时清醒了,借着腰腹上残存的力量,猛地扭了一下,才避开了他,还没来得及庆幸,整个身子就哐当一下砸在身边半米高的棕竹盆栽上,湿润的泥土和碎裂的花盆散落一地。

方舟一脸惊呆的表情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这一幕是怎么发生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凌厉的藤条带着风嗖地落在了他的身后,猝不及防的一连好几下把他打得更蒙了。

刚站稳的林煜也丝毫顾不得自己戴罪之身和景臻的暴怒,一下扯过方舟的肩膀,“你有病啊!以为自己张无忌啊,练了乾坤大挪移呢!”

景臻没有追着再打,只是垂在身侧握着藤条的手抖动着,毫不掩饰怒意狠狠瞪着他,脸色阴沉地像是盛夏的雷阵雨团,夺走了室内所有的光线,“你这种自不量力的毛病,要什么时候才能改?”

第129章

景臻没有追着再打,只是垂在身侧握着藤条的手抖动着,毫不掩饰怒意狠狠瞪着他,脸色阴沉地像是盛夏的雷阵雨团,夺走了室内所有的光线,“你这种自不量力的毛病,要什么时候才能改?

一句话落下,方舟心里的那些小波澜,顿时升华成委屈的汹涌浪潮,几周前认了错哥哥仍旧不理不睬的委屈,上礼拜景臻一声不吭出差的委屈,今天在全班面前被打的委屈,就像是层层叠加起来的巨浪变成的海啸,轰然崩塌。

只是,他连自己都不曾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害怕和景臻对峙起来,曾经不可一世骄傲地鼻子能上天的少年,早已不愿与哥哥红鼻子瞪眼地争个是非。多久了,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学不会的妥协,做不到的迎合,都不知不觉渗入骨髓了,当时的方舟只是以为自己不敢触碰景臻露在外面的刺。很久以后才发觉,原来那时,早已无关敢不敢,而是不想,不愿,任何正面的冲突。

于是,方舟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转身便夺门而出,动作快得,就连离得最近的林煜都来不及伸手拦住他。

等到林煜反应过来想要去追,却被景臻一声喝住,“管好你自己!”

景臻的心不是没有波澜的。

但他更清楚,自己心中的火已然被方舟生生点燃。上次的前车之鉴让他很明白,自己现在把他拉回来,也只能让事态升温罢了,倒不如先处理眼前的事。

林煜看了看门口,心中揣揣起来,走回来几步,站得离景臻更近了一些,声音里透着些无措,“师兄,他本能反应而已,有必要么。”

景臻扫了他一眼,他当然知道林煜说得对。只是,并不是方舟一个人怀着一肚子怨气,冷战本就是自伤七分的下下策。

景臻自然没有回答,反是用冷峻的声音道,“你好像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林煜一个哆嗦,稍稍咬了咬牙,蹙起浓浓的眉毛,不怕死地开口,甚至加重了音道,“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景臻哪里容许这样充满质疑和挑衅的声音,也不管办公室门还虚掩着,扬起手就狠狠甩下了藤条。

“嗖!啪!嗖!啪!嗖!啪!”

一连三下敲在林煜臀上,景臻将藤条垂在身侧,特别惜字如金,“锁门,裤子脱了。”

林煜用一秒钟来处理这条信息,然而他的大脑甚至落后于身体的意识,还没来得及思量,自己就关了门摆好姿势。虽然脱裤子的手都是抖的。

这点上,他和方舟很不同。

方舟很多时候看上去表面顺从乖巧,但是心底里对于家法训诫,是抵触抗拒的。以至于一旦触及到了他的神经,便像是引爆了深埋的地雷,开出一朵朵蘑菇云。

然而林煜虽然嘴上爱呛声,但是却是很早就习惯了犯错要受罚的自然规律。即使说出来的话再无法无天,潜意识里早就给自己构筑了心理建设,打,是逃不掉的。

景臻没有拖时间凉他的意思,手起鞭落,一组十下藤条就整整齐齐排在林煜的臀上。他撑着桌子的手臂打颤着,本就酸胀的肌肉再一次叫嚣起来,死死咬着牙齿,才逼自己不移分毫地保持着近乎完美的姿势。

“额”

借着十下过后的空档,林煜稍稍往外吐了口气,却没忍住在喉间发出一个单音。

景臻将冰冷的藤条抵在林煜火热的臀上,“现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吗?”

林煜只觉得这问话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内,身后的伤又疼了好多倍,他感觉到皮肤下的淤血开始聚集,那些痛觉传感器不断地向大脑发散着信息。

这是他回来之后景臻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动家法,这两年多来从未有过的恐惧,像是尘封的记忆被掀开,如此鲜活,有令人畏惧。

“知道。”林煜舔了舔带着血腥味的嘴唇,“这里是学校,我是老师,您是校长。”

“嗖¥啪!”

这一下抵过刚刚的十下,力度大了,贯穿的伤口多了,还是因为来得毫无准备。

林煜的双膝不由自主地弯了一下,那么细小的动作也逃不过景臻的法眼,紧接着一鞭扫在他的膝窝处,如此细嫩的肉只需一下便渗出了血点。

这一下,倒是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