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景臻到底还是疼方舟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要关门的那一霎那,吩咐道,“想明白错哪了,做好挨打的心理建设了,再来找我。”

第110章

方舟并没有让景臻等太久,不是他不敢,只是他不愿也不想,哥哥为他生气。

特别是当怀着侥幸亲自做了午餐和晚餐的小孩,发现景臻并没有要踏出书房一步的时候,心里像是被挖掉了一大块肉似得,空荡荡的。

景臻书房的门是虚虚掩着的,方舟远远看到还心生奇怪,一向严谨到苛刻的景臻怎么会在工作的时候开着门,走近了些才看到书桌对面坐着的景至。

景至背对着门坐,两人之间像是并没有对话,各自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而景至手里,俨然就是那天方莞尔拿来的所谓“遗嘱”。

向来处事不惊的方舟顿时心跳加速起来,但是既然来了,骄傲的小孩是绝不会在门口退缩的。更何况,他几乎确信,景臻肯定已经意识到他的到来了。

他抬手敲门,声音自然是不大的。

方舟直立着注视着,可门内的两人显然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就连低头的角度都不曾偏离半分。

这约莫十秒钟的尴尬,生生让方舟涨红了脸,刚要开口,却被景臻突然射来的冷峻目光仿佛吸走了所有氧气,一声“哥”就这么卡在喉咙口。

更加令人窒息的是,景臻就这么什么都不说,静静看着他。

眼底里的,喜怒哀乐,他全然不知。

景至用食指和中指弹了弹手中的纸张,清脆的声音让空气中的尘埃都翻了个身,并没有回头,“进来吧。”

方舟像是抓住了稻草一般连忙推开门,叫了声哥,便两手背在身后,端端正正地站在书房正中。

景臻抬头扫了他一眼,停留在他脸上的时间简直就可以用微秒来计算,又低头专注于他手里的事情,就好像跟前站的人跟他全然无关似得。

方舟掩在身后握着戒尺的双手一紧,逼着自己开口,“哥,不吃饭吗?”

景臻这次是连头都懒得抬了,声音淡淡的,“如果是为这事来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哥”方舟被景臻的话噎到,还想弥补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十几年来的文学修养在此刻只觉得词穷。

景臻等了等,见方舟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抬起手臂挥了挥手。

方舟见景臻下了逐客令,有一瞬间的气馁,可是立马被排山倒海一般的委屈覆盖。

他本就是极其厌恶冷战的性格,向来习惯于将大局掌握在手掌之中的他,见景臻连理都不理他的姿态,突然就好像是心中的那团深深埋着的火药,被点燃了似得。

方舟自以为这件事虽说处理地并不完美,可是毕竟也没有捅出什么大篓子来,况且他已经认错不下三遍了,总不见得为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姨妈,闹得兄弟反目吧,又有什么事值得哥哥如此生气的。

他狠狠咬了一口嘴唇,声音像是石头缝里迸发出来的,“不就是瞒着家里没说吗?我认过错了,我也认罚。”方舟将握在手里的戒尺从身后拿出来,“铿”得放在书桌台面上,声音响的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坐在一旁的景至轻轻从喉咙里发出了一直嗤笑,还没等方舟来得及疑惑,景至两脚向前一蹬,转椅自然向后划去,谁都没有看见他出腿,方舟却被膝窝处的重重一记击倒跪地。

膝盖处传来猝不及防的疼痛,又像是触及了什么穴位似得,一阵酸麻向大腿根袭来。好不容易才从这疼痛中缓过来,才发现一进门还没说两句话的自己,竟然以这么一种不堪的姿势跪在地上,刚想站起来,抬眼却与景臻直直的目光相对,冰冷的寒意直击心底,向前跨了一步的右腿愣是又放了回去。

景至带着讥讽和责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是冲着对面的景臻,“我还真是见识了你是怎么惯孩子的。”

方舟狠狠咬了咬嘴唇。他性格本就是这样倔,你若是商量着跟他好好讲道理,他还会鞠躬臣服,若是硬着胳膊比腕子,他便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抬手就拿起刚刚景至放在书桌上的A4纸,扫了一眼,便撕开了。

崭新的A4纸在静谧的空气中撕裂的声音,就像有着秃鹰破空的气势,伴着方舟少年的怒气,“他有惯着我吗?惯我为什么还宁愿相信这个女人的话”

景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被小孩的挑衅生生拱了上来,从方舟出现在门口那一瞬间就开始积攒,终于在此刻到达峰值。

“啪”得一声拍案而起,冲着景至压着声音道,“哥,臻儿失陪。”

景臻三步并两步绕过书桌走到方舟跟前,单手扣住了方舟的手腕。震骨的剧痛让方舟狠狠咬住了牙齿才不至于叫出声来,但显然已经没办法握住手中的纸,被撕成碎片的方彦儿曾经的书信,就这么纷纷散落在地上。

景臻顺手拿起了桌上的戒尺,却并没有打,而是一个劲地将地上的小孩往外拽。本就是跪着的方舟被巨大的外力和来自手腕的疼痛向外牵引着,只得抬脚,却一个踉跄接着一个,跟在怒气冲天的景臻身后,无助、惶恐、狼狈极了。

只是害怕之余,委屈尚存。

他不知道景臻要带他去哪里,他还试图挣脱手腕上的钳制,却根本就是徒劳。

在出了主宅大门后,他终于看清了,那是去祠堂的路。

平日里祠堂都是由景家的元老级管家王伯打理的,没有什么事件,门都是上锁的,所以要进去,必定是要经过王伯。

景臻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王伯的小院子里,打了声招呼就伸手摘下了挂在墙上的钥匙,直奔祠堂。

方舟这时像是突然安静下来了,也不挣扎也不犟着手腕,不知道是因为祠堂的气氛不禁让人肃穆,还是因为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也就任由景臻拉着,像是木偶般跟着景臻的力道一拨一动。

“砰”得推开门,景臻随便一扯,就将小孩甩进了祠堂。

方舟往前冲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歪着头,咬着嘴唇,拳头微微握起,颇有彼时少年的模样。

景臻看都不看一眼小孩那偏执的样子,自顾自走到正中,端端正正地跪下,深深地,缓缓地,弯腰磕头,又不紧不慢地起身。

他垫了垫手里的戒尺,嘴角微微一牵,自嘲一样地道,“方舟,你回家快一年了。”景臻目光缓缓落在小孩的身上,那是他今天第一次真真正正地以交流的姿态开口,语气中却充斥着难以掩盖的失望,“每次你做错事,我都给你机会,希望你自己想通了,真的认识到错误的根本了,再受罚。那是因为,我一直觉得你有自知自省的能力,也一直将你当做大人看待。”

景臻突然垂了垂眼脸,端详起手里的戒尺,声音有些飘忽,“看来,是我错了。”

第111章

他垫了垫手里的戒尺,嘴角微微一牵,自嘲一样地道,“方舟,你回家快一年了。”景臻目光缓缓落在小孩的身上,那是他今天第一次真真正正地以交流的姿态开口,语气中却充斥着难以掩盖的失望,“每次你做错事,我都给你机会,希望你自己想通了,真的认识到错误的根本了,再受罚。那是因为,我一直觉得你有自知自省的能力,也一直将你当做大人看待。”

景臻突然垂了垂眼脸,端详起手里的戒尺,声音有些飘忽,“看来,是我错了。”

方舟的拳头越握越紧,有力的双颚像是要把牙齿咬碎。

景臻抬起手,用戒尺虚虚指了指小孩,语气严厉,“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挨打吗?我就直接给你答案好了。”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像是被夜色上了霜,“你最大的错,就是太骄傲了。”

方舟的眼神里闪烁着灼热的倔强,毫无保留地透露着他这个年龄的不羁,可是他心里知道,那看似坚强的外壳,其实不堪一击,正如此时,在哥哥的强大的洞察力下千疮百孔。

景臻一步一步向着方舟的方向走去,方舟也没有想过要退缩一步,就这么像是扎了根一样稳稳站在原地,昂着头的样子确实很是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