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臻的心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频率,待回过神来,就看到方莞尔不紧不慢地道,“这是我妹妹的遗书。”
第107章
景臻的心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频率,待回过神来,就看到方莞尔不紧不慢地道,“这是我妹妹的遗书。”
“这不是!”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方舟就蹭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一种足以称为俯视的姿态死死盯着方莞尔。
此刻的小孩,那煞白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了,叛逆期的棱角瞬间显现无疑。
“坐下。”一旁的景臻稳稳吐了两个字,轻的像是飘在叶片上的棉絮。
方舟咽了咽口水,将目光转向景臻,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愤懑不屑,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弟弟的惶恐不安,“哥,这真的不是。”
景臻挑眉,脸色略略沉了下来,“要我说第二遍?”
方舟一震,浑身上下的肌肉不自觉一紧。
即使知道纸包不住火,但是在面临这一刻的时候,仍旧免不了心乱如麻。
他往后退了一小步,挨着椅子边上,缓缓不安地坐下了。
一直没有发话的景至,突然往前探了探身子,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夹起那张轻薄的纸,稍稍一抖,纸张摩擦发出的声音又让一旁正襟危坐的小孩不禁绷紧了神经。
房间里静谧地可怕,景至以一目十行的速度扫了扫这张所谓“遗书”的复印件,然后随手递给了景臻。
景至的嘴角抬了抬,他的笑不如景臻那般带有年轻张狂的色彩,更多了几分老沉和胸有成竹。可是不管怎么样,对于此刻的方舟来讲,都像是被放大了剂量的强心针。
景至开口,“方伯母,晚辈是商人,看问题比较刻板。”他随手一指景臻手里的纸张,“这书信,在法律层面上,是无法构成遗嘱的条件的。”
景臻看完,心下也是一松。这所谓的遗嘱,其实是十多年前方舟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方彦儿与方莞尔的书信。
信中有着方彦儿不安定的口吻
“姐姐,若是往后哪一天我无力再继续陪伴方舟长大,还望您能多多关照这孩子,至少替妹妹将他抚养至成年”
然而,时过境迁。方舟已然不是一个话都讲不清的孩子了,如今那个能独立思考果断抉择的少年优秀如此,又怎么可能单凭母亲十几年前的一句话,就离开这个刚安定了不久的家呢。
方莞尔也是轻笑一声,“不谈法律,可是情义上呢?”她犀利的眼光射向端坐着的方舟,“你就这么无视你母亲的遗嘱?”
方舟再次转向方莞尔,目光凌厉,双眸炯炯,眼底泛着涟漪,眼眶四周也是微微起了红。
像是心上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的伤口被撕开了一般,是疼,也是酸,还带着一丝绝望。
“莞姨,”他的声音是喉咙口硬挤出来的,黏在一起似得,“您一定要这么逼我吗?”
还不待方莞尔反应,景臻抢先一步,“方伯母,方舟是个有情有义懂孝道的孩子,更是一个能理解母亲苦心的儿子,自然是再明白不过母亲的希冀的,不是吗?”
这话里的含沙射影,已然太为明显。
是这一纸十多年前的文书更显情义,还是知母莫过子?
方莞尔正声道,“他也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他母亲的苦心呀!妹妹若不是怕你们景家容不下他,怎么又还会另行嘱托我呢?”
景臻轻轻一勾嘴角,用足以俘获万千少女的笑容道,“伯母,方舟那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什么是对自己好的,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那彦儿呢?”方莞尔似是被景臻堵得慌,找不到缺口也要刨地三尺,“就不把彦儿的遗嘱当回事了吗?”
景臻淡然地低头一笑,动作轻柔缓慢丝毫没有慌张的神情。
又是悠悠抬头,刚要开口,就听到方舟并不柔软的声音,“这不是!”小孩已是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然而依旧红了眼眶,像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深呼吸一轮才道,“如果一定要论及遗嘱,母亲病危之际曾对我说过,希望我以后能努力与父亲一起生活”
“你胡说!”方莞尔的声音简直可以用破空来形容。
景至景臻都不同程度地皱起了眉头,只有方舟依旧一脸泰然自若,“我说什么您都觉得是信口开河的话,那我们坐在这里根本没有意义。彼此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您看待我和哥自然是带着有色眼镜的。”
方舟的冷静让方莞尔觉得恐怖,她甚至回想起来这几周的一幕幕,突然觉醒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好像都被这个小孩掌控着。控制她的衣食住行,通讯交际,要不是那天方舟中午过来忘记换校服,自己也是找不到他学校来的。
原来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是处于被动了。
第108章
又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谈判,景臻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商场上从来没有谈了一个小时还没有拿下的谈判,一向追求高效率的他,很少体会到这种挫败感。
景臻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用疼痛来刺激自己的神经,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坐在书桌后十多分钟了,理智到底还是战胜了一头栽倒在床上的冲动,毕竟如今的景臻,一颗心都系在了弟弟身上,不仅仅是行为上的规范,心理上的干预也同样重要。
一只手盖上了座机的听筒,却像是手上粘了胶水似得,顿住了。
斟酌了几秒,抽了手,还是托着沉重的身子,起身亲自去了方舟的房间。
简短的两声敲门,转动把手的声音和门内虚弱的“请进”声是同时响起。
不出所料的,景臻看到方舟两手环抱着蜷曲的双腿,六神无主的样子,坐在宽大的窗台上,看向窗外。原本放在那个位置的方彦儿的照片,被翻过来扣在窗台上。
日转星移,景臻记得方舟刚来到家里的时候,也是那样的姿势,一待就是一个晚上。
见到景臻进来,方舟也没有似往常一样,第一时间站起来,而是仍旧注视着窗外浓重的黑色。
直到景臻慢慢走近,在他面前站定,方舟余光瞥到插在家居裤口袋里的双手,才开口,“哥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这样子特别讨厌?”
景臻面对着他坐在了他的床沿,顿了一会,才好笑的问道,“什么样子?”
方舟想了想,道,“懦弱,无能,自暴自弃,黯然伤神,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样子。”
“是吗?”景臻的语气淡淡的,“我怎么觉得,我弟弟只是累了呢?”
良久,空气中的尘埃都好像全都落地了,方舟才开口,却只是叫了声哥,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的目光仍旧盯着远处黑夜里似有若无的轮廓,不曾移开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