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不该瞒着家里的。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前一句我接受,后面一句,你自己咽回去。”景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的规矩是说出的话,就收不回。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就自己掌嘴了。”
一上来就被大哥狠狠一顿训,身上还背着错的方舟顿时就乖觉了,但毕竟心里是暖的,答话的声音也不同于方才的生硬了,“我知道了。”
景至深呼吸一阵,扫了一眼站着的两个弟弟,眼神最终落在了景臻身上,平淡如常地说出了一句让人心惊肉跳的话,“去把藤条拿来。”
景臻一向不习惯质疑哥哥的命令,但今天难得失神了两秒,倒不是怕哥会在方舟面前教训他,心里想的是,难不成哥要亲自动手教训方舟了?
两秒为景臻换来了个冰的掉渣的白眼,景臻想,若不是方舟还在一边,这个白眼一定能等量替换成三下藤条。
景至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在书桌台面上,欣赏起景臻并没有被刻意教过却做得近乎完美的捧藤条姿势,然后看了一眼旁边连站姿都显得僵硬了的握拳少年,微微一笑。
方舟比从前学乖了点,并没有口无遮拦地吼出来自己内心的独白,不过也是暗暗下决心,要是大哥要因为这件事打二哥的话,他就是拼了也不要二哥被这个黑锅。
显然,方舟并不了解景至。
在留给两位足够的遐想时间后,景至转向方舟,“我问,你答。答得好不好,”景至指了指那黝黑的藤条,“你二哥决定。”
第105章
昼里变白,夜里变黑,随着日月转移,这城市也是乐此不彼。
景至书房里的灯是带着些暖色调的黄色,窗户上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方舟隐约还能看到窗外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植被们。
“瞒了我们多久了?”景至的声音里带着些不常见的疲惫。
方舟还是又自知之明的,答得很规矩,虽然那规矩里带着一丝不情愿,“一个多礼拜吧。”
“到底多久?”
一句话问出,倒是一边的景臻替他捏了一把汗,大哥面前还敢耍滑头,真是胆肥了。
方舟没出息地一愣,右手食指和拇指揪起了家居裤裤缝上的一小撮,“两周。”
景臻嗖地一下打上了方舟的身后,声音凉飕飕的,“自己找个地方趴着。”
宽松的家居裤被抽出了一条褶子,方舟的惊,多过于痛。这一下显然是警告的意味更多一些。
早在决定瞒下莞姨的事那一刻就知道这顿打一定是躲不了的,小孩心里其实是无比坦荡,但是毕竟第一次当着大哥的面挨打,方舟虽不是脸皮极薄的孩子,却多少有些别扭。然而,那别扭里又藏着一种“我果断拒绝了跟莞姨去美国”的小骄傲。
他向前走了几步,两手直直撑在景至的黝黑书桌上,眼皮时不时往上翻着,试图探测景至的表情。
“嗖¥啪!嗖¥啪!”照着刚才的力度又是两下,方舟心里是清楚的,这用来还他瞒着家里两周的债,恐怕远远不够,单凭这一条,他那一板一眼的二哥就能让他明天去不了学校。
果然
“这是打你事到如今还敢浑水摸鱼的,其他的,我们以后再算。”
景至深深地看了一眼景臻,面无表情的,平静如水的,但却是渗进人心的,直到后者实在坚持不住将目光移开,他才将眼神再次落到方舟身上,“为什么要瞒着?”
方舟因为撑着桌子,本来上半身就是微微倾斜的,头自然也垂下了。听到景至的问话,不自觉抬了抬头,触碰到大哥带着怒气的眼眸,咽了咽口中的苦涩,道,“我是觉得,这个毕竟,是过去家里的事,不想麻烦”
“啪啪!”话还没说完就被狠狠的两下藤条打断,跟刚才有所收敛的力度截然不同,这次是带着怒火的甩下来,方舟明显感觉到他臀峰上两条檩子像是雨后春笋般浮了起来。
景臻的声音伴着属于哥哥的严厉和霸道,“说话之前过脑子!”
然而他这次是真的冤枉方舟了,他已经是在短短几秒钟内过了上百遍脑子,才吞吞吐吐找到个还算勉强不是很难听的措辞,但没想到还是被景臻无情的藤条压下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瞬间占据了整颗心。
方舟深吸了两口气,才算不再紧绷着浑身的肌肉,可是这次竟有种豁出去的姿态,不去看任何一个人,只是低头死死盯着书桌上的红木笔筒,大声道,“因为觉得没必要,自己能处理。”
话音一落,房间里便是出奇的静,就连景至时不时敲打着桌面的食指,都顿住了。
方舟已然做好了接受藤洗礼的准备,却并没有迎来意料之中的疼痛,反而是这恐怖的沉默让他更加不适起来。他仍旧不敢抬头看两个哥哥的表情,但隐隐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并不知道什么可以说。
稍微犹豫了一下,像是要挽救什么地补充,“除了无理取闹地声称要带我去美国,她也没想怎么样。而且只要我坚持,那女人还不见得将我强行绑走吧。”
景至的嘴角划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果然是亲兄弟,说话都像是复读机似得。
然而景臻可没有闲情去欣赏这同他刚刚和大哥说的如出一辙的回答,有些话自己能说,从孩子嘴里出来,俨然就没了规矩。
于是抽手又是三下落在方舟的臀上,训道,“别人的行径如何,都不是你出言无状的理由。礼貌教养都是基本的底线,更何况是对长辈。方舟,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
伴随着他严肃的语气,景臻再次手起鞭落,重重两下扫在臀腿相间的位置,感受到方舟双腿猛地一曲,却没有将藤条放下,而是抵着方舟的臀,没等到回答的景臻又加重了些力道,“回话!”
一向懂得自我约束的方舟,其实很少有被当面批评关于礼仪问题的时候。他知道,无论是刚才的措辞,还是在办公室里的态度,景臻肯定都是不满意的。然而,今天的方舟像是被灌了火药一样,他明知道不该以这种方式自降身份,但面对突然出现的莞姨却没有办法控制似的,在哥哥五下藤条下,才勉强应道,“知道了。”
房间里又是十几秒的沉默,角落里吐着白雾的加湿器,像是唯一的人间烟火。
景至抬了抬眼皮,“所以,你不想去美国。”
方舟有一种被噎到了的感觉,气焰被浇灭了一半似的,浅浅嗯了一声。
景至的眼里蒙上瞬间的温存,从方舟的角度看过去还泛着薄薄的雾气,他的声音也如冬日里的山泉般玲珑,只是吐出来的字,让两个弟弟不禁一抖
“为什么?”
方舟夸张地猛地抬起头,撑着的姿势也有些变了形,他的双眸里充斥着疑惑不解和不可思议,然而面对景至千年不变的从容淡定,竟是不知如何反应。他真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惜,并没有。
景臻显然也被大哥的话惊到了,用力握了握手心的藤条,有些不忍地看了一眼颤抖着双臂的方舟,道,“哥,那是方舟的决定。”
“谁让你回答了?”景至冷了语气,看都不看景臻一眼,只是与方舟做着激烈斗争的双眸四目相对着。
这种时刻,连加湿器都能扰乱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