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用舌尖扫了一下嘴唇,想了想再道,“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而后小心地抬起眼皮看了看哥哥的脸色,又补充,“没有要无视哥的要求。只是真的深入点滴,还是要时刻提醒自己。”
“没事儿,你不提醒自己,有人会提醒你。”景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但是次数是有限的。如果哪天那个人不耐烦了,就只剩戒尺提醒你了。”说完还特地做无奈状地耸了耸肩。
今天的方舟可能并没有心情理会哥哥的冷幽默,只是默默说了一声平淡无奇的知道了。他其实很明白哥哥的意思,希望自己担起必要的责任和肩膀,但即使他再讨厌景升鸿,也隐约能感受到来自父亲的要求的不可违抗性。
他突然就有个问题涌上心头,“您跟大哥刚才在争执的,是这件事吗?”
景臻的眼里掠过一丝诧异,而后立即变回湖面般平静的眸子,静静地看了方舟几秒钟才道,“不完全是。”
方舟的眉头微蹙,斟酌了许久这四个字的含义,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地说,“哥,我知道您是在为我着想的。可是,如若是为了这件事,您和父亲和大哥会闹矛盾,我可能会本能地抗拒。”
这孩子,终究是为别人考虑地多了。
景臻不知道的是,这点上,方舟跟他几乎一模一样。
他扯了扯嘴角,用可以迷倒万千少女女人少妇的魔音道,“放心,哥会罩你的。”
第93章
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不管是对学生来说,还是对上班族而言,然而唯一例外的,可能就是景臻景至这群人了。
对他们来说,也许假期根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每天都有不多不少的事儿,像是钥匙卡进钥匙槽一样,刚好撑满了他们的一天,不多不少。
于是乎,万一有个什么突发事件,自然就显得时间不够用了。
景臻正在和秘书梳理着近期的工作,明天是开学日,他定是不会进公司了。
显然,事情比预期中的要多出许多来,一下肩负了那么多股权,虽然已经适应了三周,有些事情还是没那么容易上手的。
于是也只好眼睁睁看着华灯将整座城市点满,浓厚的夜色像是个巨大的罩子似得压下来。
突发事件,就是在这时候到来的,伴着专属家人的手机铃声,景臻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挥手让秘书离开,而后滑动了接听键,手里还不时翻阅着还残留着打印机温度的起草合同。
“哥”
“你在哪?”景至的声音严肃郑重地就像颗颗沉重的石子落入深渊水池,景臻浑身一机灵,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他的回话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公司,哥有事找臻儿?”
“立刻回来。”如果说刚刚景臻还不太确定哥哥为什么那么严肃,现在是彻底明白了,自己定是有什么事又惹到大神了。
景臻暗地里为自己默默祈祷,如履薄冰地道,“我明天不进公司,还有几件事交代完了就回去。”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满像是透心凉的冰水,彻底浇灭了景臻内心仅存的一丝微光,“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景臻,你应该听得出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即使已经很努力往家里赶了,从挂断电话到进家门仍旧生生用了四十五分钟。
景江的办事处地处市中心的繁华商圈,而景家大宅在市郊山脚处的别墅区,又正值下班高峰时间,景臻纵使开车技术再好,也没办法给他的坐骑按上翅膀。
另外,他也是有私心的。
以他对景至的了解,自己接到电话的时候,景至应该是正在气头上,这不多不少的时间刚刚好能让哥稍稍降个火。
景臻一进门就看到方舟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看一部他十年前就开始追的美剧,才想起来小孩明天也要开学了。
“哥,”方舟看见景臻进来就连忙迎上前,“大哥心情不好吗?”
景臻速度地脱了外套,“你怎么知道?”
“这点脸色都看不出,也枉我是哥哥的弟弟了。”
方舟尽量挤出大大的笑颜,他没有说的是,其实刚刚景至一进家门的样子就吓到他了。他从来没见过大哥那么严肃过,大多数时候他看到的景至,都是温润如玉彬彬有礼谦逊和蔼的,即使生气不满,也从来都是从眉毛抬起的角度或是抿嘴时的闭合力中折射出来的,像今天这样直白毫不掩饰的愤怒,真是第一次。
景臻拍了怕方舟的肩膀,棉质家居服下的身子,经过一个寒假,竟然又显单薄了。
虚张声势地威胁道,“回你房间去,明天上课了,别让我抓住状态不好。”
三声敲门,一个冰冷的“进”字。
景臻在书房正中站稳,心跳在偌大的书房里回荡着。他在推门的那一霎那就闻到了空气里蓄势待发的火药味,自从自己过了叛逆期哥哥对自己稍微松了些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那么强烈的愤怒了。
景至生气的时候,从来不会瞪眼,他眸子里有多淡,他就有多生气。然而今天,仿佛一切都是反常,景至认真地注视着这个弟弟,大步走到他跟前,浑身上下都丝毫不避讳地向外散发着怒气,声音亦是冷峻深沉得如不见底的海水,“我给你个机会,有什么瞒着我的事,自己交代。”
景臻最怕最怕的就是这个,以他的经验,刚好说到哥哥心里想的那件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大多数情况,都是傻乎乎地提及了一些景至根本不知道的事,眼睁睁地看着惩罚数目递增,却没办法阻止自己往坑里跳。
“哥,”景臻咽了口口水,“臻儿不知道哥哥所指的什么。”
一个小时前还在会议室里神定气闲地和投资商谈条件把别人逼上梁山,张扬跋扈霸道决绝的景臻,突然就揣揣起来他确实是低估了大哥的怒气。
景至眼神向下一垂,抬腿一脚狠狠揣在他的小腹上,还没来得及换家居服的景臻被皮带的铜扣隔得脸色瞬间煞白,只好像是虾米似得蜷缩起身子捂着肚子,然而景至并没有准备放过他,又是一脚补在景臻已然无力的膝窝里,景臻一个重心不稳,毫无意外地跪在了地上。
随着他的倒下,景至几近呵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站好!”
他下意识地绷紧大腿想要站起来,不料膝盖后传来一阵剧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方才能用两条腿支撑身体的重量,小腹上的疼痛却使他根本无法站直。
景至见状,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像是用尽了所有的耐性,转身从书架上抽出藤条,带着风地一连十多下从肩胛骨一直往下抽到大腿后部,其中有好几下都是敲在骨头凸起的地方,脊骨、蝴蝶骨、胯骨,尖锐的声音衬起了严刑拷问的气势。
“额”景臻被突如其来却难以抵挡的疼痛惊到了,知道景至在挑剔他的站姿又不敢乱动,只能在喉间发出低低的呻吟。
不过这样一来,他算是知道了哥哥这次有多认真,忍下所有痛楚绷直了腿挺起了背。
景至用一种隔岸观火的姿态,冷峻地看他调整站姿,静静望着这个俨然能独自撑起一片天的弟弟,整整有一分多钟,看得景臻浑身汗毛竖起,才将藤条往桌上一扔,转身回到书桌背后,嗖地拉开第一层抽屉,力道大得就像要把抽屉卸下来似得,又抽出文件夹里的纸。
只是随手一翻,景臻就仿佛看见哥哥周围瞬间又被火点燃,怒气冲天。
景至一手有力地握着这几张看似平常的A4纸,走到已是汗如雨下的景臻面前,根本不用像电影拍的那样甩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