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渊听景朝这么说,更难受了,“师兄,这人都给我踢出血来了,不是我的错是谁的错啊。”
景朝只是笑笑,回头去看低着头的景夕,试着稍微松了松手,果然不见血再留下来,便放下了手臂。
景夕怯怯地抬起眼眸,那双被泪水冲刷过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射着景朝的面无表情,薄薄的眼睑上下扑闪两下,滚圆的小兔眼里就透出了茫然和恐惧。
景朝被这样的眼神戳中了心窝,再强大的内心也仿佛被景夕的目光射出了一个个洞。紧紧攥着拳稳住声音道,“怎么,耍完性子就算完了?”
景夕下意识咬了下嘴唇,浑身上下抽起来站得笔挺的,朝着人群刷得弯腰就是九十度鞠躬,大声道,“对不起教练,对不起师兄师弟,我不该不专心对待训练和实战,让你们担心了。”
景朝没再看他,只怕再一个眼神自己便再也忍不住了,只是冲赵思铎打了个手势,然后就吩咐着,“你跟我来。”
景夕小跑到赵思铎面前又是鞠了个躬,才又跟上景朝往更衣室的方向走,一进门景朝二话没说就锁了门,就这一个动作就让景夕足够心悸,乖乖垂着头。
景朝打开自己的更衣箱弯腰就拿了瓶矿泉水出来,看着还站在门口的景夕皱了皱眉,“过来。”
带着景夕一直往里走,再往里走,景夕实在想不出到底要在哪儿动手,就看到景朝在卫生间的洗漱台面前站定,打开矿泉水递给了他,抬了抬下巴。
景夕愣神,实在是气压太低氧气不足压根就没敢说话,一脸疑惑地看着景朝又看了看水,拿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倒别说嗓子还真是有点干,水流一冲整个人都好像润色起来了,喝完还小心翼翼地瞟着景朝,瓶盖还握在景朝手里,也不知道是该送回去让哥哥盖上呢,还是拿过瓶盖来自己关上。
还没等他犹豫完,景朝的大掌又突然一下拍上了他的脑门,啪地一下,比刚才在外面给他留了面子的那一下要响得多,“干嘛呢!满嘴的血自己不知道吗?要你漱口,你喝下去干吗,吸血鬼还不喝自己的血呢!”
明明是一句玩笑话,景夕却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得一点都笑不出来,相反,鼻头那里一酸眼睛里就起了一层水雾。
多久了,景朝多久没有同自己这样开玩笑,甚至没有疾言厉色,也没有怒声叱骂,景夕在他的眼里找不到那种急切的在乎,也找不到生气时的愤恨,大多数时候,只是那种带着疏离和距离感的淡然。他怕极了这样的哥哥。
“还哭!”景朝瞪他,“再哭把你摁在这儿打。”
景夕垂下眼脸,装作若无其事地漱口,直到吐出来的水不带一丝粉红,才抽了纸巾擦嘴。
“自己舔一下牙齿,有没有松动的。”景朝接过了他手上的水瓶盖上。
景夕知道肯定是没伤到牙齿,那一口血也是因为磕在嘴唇上,上下唇内侧破了才比较狰狞,不过想到刚刚自己都没怎么开口景朝就注意到了,心里又暖洋洋起来,于是认真用舌头一个一个牙齿舔过去,又抿了抿嘴唇才摇摇头。
景朝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实实在在舒了一口气。
转身去放了水,又从包里拿了一罐云南白药喷雾出来,自己在更衣柜中间的条凳走了下来。
景朝看了一眼还站在洗手池边的景夕,不解地道,“过来啊,我能把你吃了不成。”
景夕抿着唇,嘴角微不可闻地牵了牵,小跑几步站定到景朝面前,两手背在身后像个小学生面对班主任似得规规矩矩站好。
景朝一边摇着喷雾,一边绕过他的身子从他身后一把捞过他的左手来,仔仔细细看了一眼,才抬头冷冷扫过景夕瞬间又白了一个色调的慌张小脸。
“什么事都想瞒着我,你到底长没长记性!”
景朝嘴上说得严厉,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敢重了。左手从食指开始一直到小指都是青的,关节处还略略翻着紫,手指上半截都肿得像是胡萝卜似得。景朝轻轻捏着关节处,又让他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确定没伤到骨头,才给他喷上药。
“嘶”冰凉的药裹在滚烫的手指上,疼得景夕嘶嘶吸着凉气。
景朝冷着脸,“还敢叫疼。你是第一天来训练啊,用手去当人家的腿,你以为自己是练铁砂掌来的?”
景夕抿着嘴,没出声。心里却在想,这才是他的哥哥,他看得到他的心疼,看得到他的担心和愤怒,他有血有肉。
只是下一秒,景夕就后悔了。
因为他有血有肉的哥哥此刻正抽出了更衣箱里的皮带,然后顺势点了点他刚刚坐过的凳子。
这个动作,景夕太熟悉了。
“哥”
景夕颤抖着嗓音,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但是那天的教训提醒他不能这么做。
景朝挑眉,“要我出去打?”
景夕腹诽,根本不用出去,就这更衣室的隔音,估计全世界都能知道我在这儿挨打呢。
不过景夕还是没有再扭捏,一方面是他不敢,另一方面,他不想好不容易回来的哥哥又消失在他眼前遥不可及。
想到这个,景夕抬手就抚了一下鼻子,鼻翼这里仍旧暖暖的,俯身下去的动作,也倒不那么别扭了。
他的手几乎是刚刚触到凳面上,身后铺天盖地的疼痛就炸了开来,薄薄一层道服的裤子根本做不了什么缓冲,疾风骤雨的皮带像是长了眼睛似得咬上景夕的屁股,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凛厉而决断。
一连十下,景夕一口气就生生憋在胸口没呼出来,好不容易身后稍有停歇,马上调整气息,氧气仿佛给他带来了更加敏锐的感官,身后的疼火辣辣的灼烧起来。
景夕略略闭眼,深呼吸,他几乎没挨过皮带,心想,皮带总比藤条要好,他这辈子都不想挨藤条了。景夕稳了重心,将被打得向前冲的身子摆正,两条腿打得直直的
“没挨够啊?”景朝略带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景夕心里一怔,惊得起身转头,就看到景朝已经将皮带挂回了自己的更衣箱里,顿时就不知所措,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景朝笑着揉了揉他的头,“看来是真的没挨够。”
景夕望着那眸子里明媚的光亮,再也忍不住了,刚才还卖萌装兔子的小夕顿时像头被惹急了的牛似得撞在景朝的怀里,一下用双臂紧紧环着他并不宽厚却充满安全感的身子,哇得一声喊了出来,“哥你欺负我!”
景朝纵使有再大的脾气,被小孩这么抱着,也消了,只是摇头,笑骂,“训练走神成这样才抽了你十下皮带就叫欺负,走,我们去外面叫大家评评理。”
景夕扎在他怀里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我说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景朝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脊背,就像哄小孩子睡觉似的轻柔舒缓,“好了,不是这个就回家再说。现在先出去,大家都等着我们俩呢。”
“不要不要!我要现在说”景夕还是紧紧抱着景朝,好像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抱不到了,只是从人胸口抬起头来,湿漉漉的眸子从下往上望着景朝那张生动的脸,“哥,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本来两人训练到一半就是一身臭汗,抱在一起景朝简直就要难受死了,扶着景夕的胳膊想要把人推开却发现景夕竟然像是水蛭似得吸在自己身上,无奈摇头,“你再不松开,我真的要生气了。”
景夕颤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往后退出景朝的怀里,眼神却始终不愿离开眼前的人,泪眼朦胧中只看到景朝深邃如海的墨眸,“我们和好行吗?”
景朝没刻意忍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狠狠蹂躏了一遍景夕还带着水汽的头发,“硬拉着我就是要讲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