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1 / 1)

方舟拽不动他,沉下脸来训人,“闹什么脾气,起来。”

“小叔,是小朝做错事了。不敢求父亲姑息。”景朝盯着眼前的地板。

方舟无奈骂道,“行了,我不就是替小夕求了个请嘛,你还记小叔仇呢。”

景朝像个孩子似得抬头一脸委屈,“小叔,我怎么可能记您的仇”

“那还要你小叔弯腰扶你你才肯起来?”景至还是没抬头,只是悠悠然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似得。

景朝偷偷看了一眼人,咬着唇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方舟将手里的藤条背到身后,笑着道,“大哥,我今天站了一天手术了,给小夕上药又是一身汗,我可再没那个力气了。”

景至瞪了他一样,转头又是风淡云轻的样子看着景朝,“你二叔说你了没?”

景朝俯首帖耳,同在学校里霸道决断的样子判若两人,“二叔跟我讲过道理了,小夕会闯那么大的祸,都是小朝的错。”

景至似有若无地点点头,“说是小夕闯下的祸,倒不如说是你二叔自己设下的局,顺带把你也蒙在里面。第一次就揭穿他的话,小夕也远不用挨你这么重的打。几次三番,任他妄为,你二叔也只是借你这双手教训小夕而已。但是,责任还是在你,明白为什么吗?”

景朝知道,虽然家里人人都觉得景至对他太严苛,但只有他心里清楚,父亲是很讲道理的,“明白,是我太宠溺娇惯小夕了。”

景至知道景朝既然说了明白,就真的是明白了,并且会付诸于行动,对这个儿子,他一向是放心的,“嗯,你心里有数就好了,现在醒过来还不晚。”

“是,是小朝的错,小朝愿意领责。”即使是请罚,语气仍是不卑不亢的。

景至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又低头看起了文件来,一页,两页,像是在思考什么似得,眉头紧紧蹙着,许久才道,“这周你就跑着去学校吧,路上好好反省一下该怎么做。”

“是。”景朝依旧一身恭敬。

景至这才又抬头,语气里有难得的语重心长,“你也大了,以后没什么大事,藤条就收起来吧。”

“爸!”景朝震惊,就连方舟也怔地抬头。

景至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苛责,这个儿子都已经足够优秀了,家法的存在,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反而会阻挡他前进的脚步。宽广包容的胸襟,雄远谦和的风度,豁达豪放的气魄,都非藤条的约束可以练就的。

就比如没有人比景至更清楚,这个看似笃定内敛波澜不惊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已经因为施与了弟弟从未有过的责罚,而开始动摇起自己作为训诫者的坚定来了。

景至笑,“不打你,又不是不管你,那么一惊一乍干什么?”

景朝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没有,就是”方舟在一旁扯了一下景朝的袖子,非常不忌讳地示意他见好就收。

景至一脸玩味地看了看两人,“就是觉得自己欠揍?”

向来过于老成的景朝红了脸,低头皱了皱鼻子,“那倒不欠。”

站在一边的方舟彻底被大侄子逗笑了,伸手捏了捏景朝的脸颊,“那你有事没事就捧着藤条来找你爸,别告诉我是帮着哥练肱二头肌呢。”

这种哄小孩的动作让景朝脸上又红了一阵,吸着气说,“这不是多亏了小叔求情嘛,拦下了小夕的打,又顺便省了我的家法。”

方舟眯起眼睛一掌拍在景朝后背,“我怎么听着像是在怪我呢?”

景朝瞥了一眼景至,忙着摇头,“没有。小叔心疼小夕,我知道。”

这话里的委屈,方舟怎么会听不出,但他又深知景朝不是会为了自己宠着弟弟多一些而吃醋的人,一下就联想到了刚刚景夕的担心,“你怎么回事,不会和弟弟怄上气了吧?”

景朝眼里闪过一丝慌张,下意识又往景至的方向看,“没有。”

方舟眉毛一凝,刚要说什么,景至忽然道,“行了,他们两兄弟的事,你一个老大人管那么多干吗,整天掺和在孩子堆里,这是家里又不是你医院儿科,人人都归你管。”

方舟才不怕景至的嗔怪,转头眼里就像是能射出冰刀来,“哥,你是不是亲爹,亲大伯啊?”

景至笑开了,“我还是你亲哥呢,你忘了你跟你二哥怄气的时候了?我说的哪一句你们倒是听进去了?”

方舟憋着嘴腹诽,就您从前那眼神那脸色,都不用说话就够我和哥瘆得慌了。

景至倒是话锋一转,敛起了笑容看向了景朝,“小夕的事儿,你多上点心。谁都有头一回做哥哥的时候,可是每个弟弟又都是不一样的,没人能教你具体怎么做,只有你自己知道什么方法才是最适合的。”

景朝听见父亲严肃起来,非常没有创意地立正,“是。”

景至故意瞥了一眼方舟,才对景朝说,“就凭你二叔的手段,他自己管教小夕,比引导你放任你管教,要轻松得多,也要更保险。但是,你二叔既然愿意相信你,你就不要辜负了他。”

这次,景朝没有立即答是,而是想了很久,才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的饭桌上,即使凳子上有着厚厚垫子的景夕,依旧坐如针毡。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没见到哥。”

昨晚景朝出了门之后就再没看到,景夕一开始还抱着期待的心理不敢睡着,总想着景朝会回来看看他,哪怕跟他说没打完让他起来继续挨揍也行,可是直到景夕迷迷糊糊睡着早上睁开眼都没见到景朝的影子。难得装一回乖宝宝拖着伤来到体育场晨练,却被告知景朝已经练完了回去了,如今餐桌上也没见到人影,景夕哪里还忍得住。

景至咽下嘴里的馒头,“他这几天跑步去学校。”

景夕心里一个咯噔,一脸幽怨地看着景臻。

景臻一点都没有要理自己亲儿子的意思,自顾自喝着碗里的粥,倒是方舟有些看不下去了,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心不在焉的小孩,“吃饭,想什么呢。”

景夕到了学校在教室里放了书包,就跑到了班主任那里。他虽然没有自家哥哥那样受老师们喜欢,但到底平时成绩摆在那里,再加上聪明懂事嘴也甜,纵使平时耍些小心思,老师们也不会当真。

景夕站在昨天那个位置,两只小手紧紧贴着裤缝,站得笔直地朝着老师九十度鞠躬,“宣老师,对不起。前几次考试是我没有认真对待,下次不会了。”

宣老师赶紧把人拎起来,“你们这两兄弟一模一样,你哥前脚刚走,你又来跑我这儿鞠躬,这多大事儿呀,至于嘛。”

景夕听得心里懊悔,早知道早点出门了说不定还能见着景朝。

“宣老师,是我做错了,您不要生气。”

宣老师笑着拍了拍景夕的胳膊,装作没看见景夕脸上的巴掌印,“老师不生气,不过,看你哥好像还气得不轻,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景夕脸刷的一下红了,低着头摇了摇头,隔了一阵才道,“宣老师,我能不能去找一下我哥?”

景夕早自习请了假,凭借着并不怎么清晰的印象往高中部走去,虽然身后还是疼的可怕,宽大硬质的校服裤子摩擦着大腿后侧的伤,每一步都是刺痛,但是心里却是急的上火,脚步倒一点都不慢。等站到景朝教室门口,早就脸色苍白虚汗涔涔。景夕远远看见自家哥哥站在讲台上拿着粉笔在讲一道化学有机物的推论题,整整两大块黑板上都是景朝骨气洞达的字。景朝看到了人,略一皱眉,又不带停顿地继续笔走龙蛇。直到底下的同学认出景夕的人越来越多,景夕虽然听不见,但看见纷纷投来的眼神也知道起了哄,若是平时,景夕是绝不愿意跑来高中部找景朝的,他不喜欢被人这么当面议论纷纷的感觉,但是今天,他顾不得别人怎么想的,一心只扑在讲台上那个清隽挺拔的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