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1 / 1)

方舟啪的一下打在景夕的脑袋上,笑骂道,“你哥罚你的,我怎么可以在背后帮着你暗度陈仓?”

景夕缩了一下脖子,不知怎么又牵动了身后的伤,疼得吸了一口气。景夕噘着嘴哦了一声,其实他也知道小叔今天在这个时候破门进来已经是护着他的了,景朝教训他的时候,从来就是连自己父亲都不会插手。

从进了景臻书房的门,景臻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景夕。同方舟谈着收购一个日本医疗器械公司的案子,这个项目一直是方舟盯着的,但是这几天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雪冰雹,天灾人祸事故不断,方舟这个全国最大创伤中心主任一进科室就抽不了身,景臻自然而然就接过了他手里的一些活。

方舟其实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每到这个时候总觉得在压榨哥哥来着,虽然景臻偶尔也会玩笑似的抱怨,自己就跟方总的小秘书一样替他收烂摊子,但是方舟知道,景臻从来没有真的在意过,甚至有些浑然天成的理所当然,纵使一天一天熬夜跟他轮轴值夜班似的。

方舟弯腰站在景臻的电脑边整理邮件替他发过去,瞥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谈了二十分钟了,又去看书桌前站得并不稳当的景夕,心里想着罚也罚够了,于是只是用肘子碰了碰景臻托着下巴的胳膊。

“哥,我明天进公司,早上再说吧。”

景臻用食指关节揉了揉眉间的位置,头也不抬,“嗯,没什么事你早点睡去吧。”

方舟很确定刚刚景臻电脑上显示的是北京时间九点十三,一脸夸张地不满,“这才几点,哥想要赶我出去能找个好点的借口不?”

低头的人一声嗤笑,“行啊,那要不我来替方大医生回忆回忆上周六凌晨干什么去了?”

方舟突然噎住了,那天夜里三点多接到医院电话,一个呼吸道灼伤外加颈椎骨折的患者需要紧急插管,连麻醉科的主治都因为病人咽喉水肿太严重,又不能后仰颈椎,根本找不到声门。方舟想都没想直接换了衣服就往医院冲,顺利插了管上了呼吸机,又把当天值班的秦岩希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就这样来回其实才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本来以为自己够小心了出门前特地将大门门禁调成了静音,第二天早上碰到景臻也没见人说什么,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只不过,方小舟自从很多年前就改掉了对景臻撒谎的毛病,被拆穿了反而坦荡起来,他知道景臻既然那么久了都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自然也不会翻旧账出来找他算账,于是讨好般地笑了笑,“您弟弟不是白衣天使救死扶伤去了嘛,这不,我不还等着给小夕上药嘛。”

景臻这才歪着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略带嫌弃,却还是冲景夕招了招手,“过来。”

景夕其实早都站不住了,两条腿不住地打着颤,好几次腰都直不起来了不由自主地弯下去,又逼着自己挺直,几个来回下来浑身上下的汗毛都难受地细细颤抖发憷,那么大的动静景臻早都注意到了却装作没看到。

突然被点名,条件反射似得一紧张一绷,又是疼得眼前一黑。刚要过去,才发现带着伤站了二十分钟整个臀部以下的一片早就麻木了,这一动像是牵起了万千神经,痛得他差点跪倒在地,他慢慢在原地适应着肌肉的收缩,才抬起沉重的步子履步具艰地走了过来,手心被指甲掐的一阵刺痛,等站到景臻面前,已经是又一次满头大汗。

景臻看着他嘴唇上的口子和鼻尖沁着的汗珠,左边脸颊微微肿胀的巴掌印子,早就没了火气,但是也知道,景朝那里刚刚打完,自己肯定是不能在这个时候抱在怀里心疼的,于是也只是板下脸来,“知道错了?”

景夕细嫩的嗓子有些沙哑,连着点了好几下头,“爸,对不起,我刚刚不该这么跟您讲话的。”

景臻嗯了一声,平淡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下文。

景夕吞了下口水湿润嗓子,低头,“小夕也不该用成绩来试探您,我知道错了。”

景臻皱眉,“试探?”

景夕将头埋得更深了,下巴贴着锁骨,吓得头皮都皱了起来,小声重复,“我知道错了。”

景臻往前坐了坐,强势地托起他的下巴,逼着景夕和自己对视,尖锐的眸子直射他的心底,“疼成这样了还敢跟我玩文字游戏。你记着,这样的行为,叫做欺骗,叫做糊弄,叫做耍心机用手段。”

景臻这几句话说得郑重其事,疾言厉色。方舟看着眼眶里又积了泪水的景夕,实在看不下去了,绕过景臻上前揉了揉景夕湿漉漉的发丝,“小夕知道错了是不是,以后不会了?”

景夕还是看着景臻,声音带着哭腔,“爸,小夕不敢了,爸不要生气了。”

景臻收回目光,却是略带责备地扫了一眼方舟,随意挥了挥手。

方舟勾着景夕的肩膀将人往外拉,“走,小叔先给你上药去。”

景夕单薄的身子却像是灌了铅似得,梗着脖子凭着腰腹力量就是不动,还是一脸楚楚的样子看着景臻,张了张干涩的嘴唇,“爸”

景臻盯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没有一刻停顿。

景夕看着父亲的侧脸,眼角是掩不住的疲惫,眼底是细细密密的红血丝,那永远意气风发强势从容的侧颜,竟带着几分忧伤和复杂。景夕突然有些心酸,眼底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往前走了一步,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壮着胆拉了拉景臻的衣服,“别生小夕的气了,我错了。爸一定要小夕出国的话”

景臻听着他提到出国两个字,那声音都忍不住在颤抖,再也狠不下心来,转过椅子就把人搂到自己怀里来,却是反手固定住他的腰,小心翼翼去脱他的裤子。

景夕以后要打,下意识地一挣扎,却在一秒之后反应过来,死咬着嘴唇忍着内心的恐惧摆出弯腰耸臀的受罚姿势伏在人膝盖上,然而只是感觉到景臻定定看了他身后有好几十秒,而后又是小心翼翼替他将裤子提上。

这样的伤,放在家里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算重,偏偏在自己儿子身上,是肉做的心,都会痛。只是心痛归心痛,景臻却一点都不觉得打重了。只是将人扶稳站在自己面前,“去让小叔给你上药吧。”

景夕还是死死拽着景臻的衣袖,生怕一松手景臻就又转过头去了,“爸还生小夕的气吗?”

“小夕知道错了,爸就不生气了。”景臻眼角噙着几分暖意。

景夕的眼底燃起了一丝希望,吸了吸鼻子,“那爸也不要怪哥,好不好?”

一句话出口,空气好像突然又凝结了,景臻皱上了眉头,再一次猝不及防地严厉起来,“哥哥就是哥哥,他帮你承担责任,是他的担当,也是他的宠爱。可是小夕,我不希望你每次犯了错之后再来求着我或者你大伯不要怪罪于你哥,而是在做事之前就想想清楚,你要你哥替你挨打担责一辈子吗?”

景夕突然就像是从头到脚被浇了一桶冰水,浑身上下彻骨得寒凉,怔怔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拽着景臻衣服的手无力地滑落。他早已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景臻这几句话甚至比他身后那一顿打都要沉重,铺天盖地的内疚和自责就要将他淹没。

方舟看不得景夕这个样子,那双滚圆滚圆的小鹿眼好像随时随地都能爆发出洪水来,他蹲下身子,强行扳过景夕的脑袋,“小夕不会的。小夕也是有担当的男子汉,以后做事前会考虑清楚的,对不对?”

景夕看着方舟,又忍不住侧过头去看景臻,“爸,我真的知道错了。”

景臻的表情依旧很严肃,可是他知道,孩子不是一天宠出来的,那规矩也不是一顿打就能立下来的,于是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道,“至于出国的事,你自己跟你哥去谈。”

景夕咬上了嘴唇,仿佛又感受到了景朝挥着尺子时的怒气,不禁一抖,“是。”

景臻死死盯着景夕的眸子,些许小孩最不愿意看到的失望射入景夕的心底,“所有人都知道你学习上的事,向来是你哥负责的。出国的事,在我这儿碰了壁,你也没去跟他提过,反倒用成绩相威胁。小夕,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把你哥置于何地了?”

第203章 番外 不枉岁月(7)

景朝是个实诚的孩子,实诚的意思就是,纵使景臻明示暗示着他来给景至服软而非请罚,景朝还是带着藤条来找了景至,而且当景至忙于手头工作的时候,认认真真捧着藤条跪在书房正中。直到方舟带着景夕回了房上了药哄了孩子睡觉,再来找这个实诚的大侄子的时候,景朝仍旧一动不动地跪着。

方舟进门看到这样的场景就在心里暗骂景朝,那么聪明的脑子每次碰到景夕的事情就好像短路了似得。

方舟笑着替景至送上了一小碗桂花羹,见景至头都不抬,小声抱怨道,“大哥怎么最近那么大脾气。”

景至挑了一下眉,一贯的淡定稳当,“有吗。”

“动不动就让小朝跪,以后膝盖烙下病根,多不好,心疼的还不是哥自己。”当众求情这种事,全家人也只有方舟敢,更何况,还是含沙射影地借着景臻那膝盖的毛病做文章。

景至怎么会听不出来,抬起头就瞪着人,“你自己问他,是我让他跪的吗?”

方舟装作委屈样低头,心里却是得意地笑了,跑过去顺手拿了景朝手掌上托着的藤条,就一把去拽他的胳膊。

景朝手上一空,吓得满脸惶恐地看向景至,见人一脸不在意地仍旧盯着手里的文件,看不出喜怒的样子,说什么也不敢让方舟拽起来,端着身子跪得直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