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至挑眉,“嗯?”
景朝夸张地点头,“真的止住了。”
景至没有再让他张嘴检查,拍了拍他脑袋,“越来越有恃无恐了,仗着有你小叔在呢。”
“小叔下午还罚我在门口跪了三个小时呢。”
“你小叔罚不得你?”
景朝眯起眼笑,“爸知道我没那么想。”
景至敛起笑意,“下次再咬得满嘴口子的,我可不会允许还没挨完就让你小叔来给你止血,自己下楼含了冰块再来受责。”
“爸,您吓我的吧?”景朝有些怵怵地回头。
其实光是景至蹙眉沉声的样子,就足够有威慑力,“你可以试试。”
“不,不用了。”
景至正色,“挨打肯定是疼的,但我有不许你叫不许你哭吗?是谁告诉过你可以靠自虐来减缓疼痛,这个习惯,给我改了。”
“是,小朝长记性的。”景朝认真点头的样子,很乖。
景至走到床的另一侧,拿起搁在沙发上的藤条,隔空挥了两下,“跪起来。”
三个字,让景朝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缩进了,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也凝重起来。
景至看着景朝紧紧拽着上衣的双手,就知道以他现如今的情形,一举一动都太艰难了,每每挪动一下身子,下半身就好像断了似得一抽,好不容易膝盖撑了起来,扶着床沿的手却像是被强力胶粘在了床沿边上。景朝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半响,才狠下心撑了起来,两鬓的汗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景至用食指轻轻扣着藤条,“景夕为了给你求情,冒着被掌嘴的风险跟我顶嘴,你这个哥哥做的,很得人心。”景至的语气那么温和,完全不像是讽刺责备的话。
景朝的身子有些晃,他的膝盖本来就已经肿了一圈,再加上身后的伤,竟觉得自己柔软舒适的大床像是风吹雨淋的磐石一般坚硬。
“是小朝没有管教好弟弟。小朝犯错自当受罚,不敢求父亲姑息。”
景至处事教人向来笃定,就连对两个孩子的教育也是运筹帷幄,虽不敢说决胜于千里之外,但是自有他的成算。如今景朝能这样说,他只是挑眉,“委屈吗?”
景朝的脖子又红了一段,低头,“不委屈,我是哥哥。”
淡淡两个字,“数着。”
“啊十五。”景至毫不犹豫一下落在了臀上,即使他已经避开了伤得最重的几处青紫肿痕,还是让一向挨打不出声的景朝猛地叫出了声。
本来休息了一会之后身后的疼痛慢慢沉淀下来,这时候再打下来,就好像是好不容易缝合闭合了的伤口又被硬生生扯开了似得,他死死稳住身子,任由汗水如柱。
“咻¥啪!”景至挥鞭的力度与之前一致,没有因为最后几下而放水,也不会因为最后几下而刻意刁难。
景朝大口吸气,吐字艰难,“十六。”他觉得自己就好像要把牙齿咬碎了似得,却不敢放松咬合肌,生怕一个不注意又咬上了嘴里的细肉。
景至稳稳地抬手,这一下落在了大腿根部的位置,那里本就要嫩一些,一鞭下去就好像里面的肉都往外翻似得。景朝隔了有近半分钟,才好不容易开口,“十七。”
景至用藤条点了点他的腰,“背拉直,不要往前倾。”
“啪!”
没有丝毫停顿的又是一下,景朝却是死撑着身子没有再弯腰,身后的弧度就像是刻出来似得无可挑剔。
“十八。”
景至再次扬手
“咻¥啪!”
臀峰上藤条檩子交错的地方,密密麻麻渗出小血点来,沿着肿痕蔓延开来。景朝睁着眼却还是觉得眼前一片黑,疼得他五脏六腑都好像被搅在了一起,两条腿不住打着颤。
景朝声音像是隔着一层纱,“十,九。”
“啪!”几乎同时,藤条咬上了伤痕斑驳的臀上。
“二十。”在报出这个数的同时,景朝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松了,这一松,这个人就软在了床上。可是他知道,景至是最最看不得他挨完打站不起来的,就在倒下去的那一刻,两只手稳稳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景至用藤条点了点他的手肘,“起来,去洗一下。我们,还有话没谈。”
景朝闭着眼用晨练时二叔教自己的呼吸方法调息,臀上僵硬一片,两条腿也是沉重得像是带了二十斤负重。好不容易挪到了床沿,一条腿往后一伸,就像是将臀上的伤撕扯开来,疼得他头顶冒金星,只能用蜗牛的速度往下够,等到两条腿都落地了,又是花了整整一分多钟才放开撑着床的双臂站起来。
景至看着景朝的样子心上像是被拉开了一道口子,索性背过身起看窗外夜色浓厚,还没站多久,就听见身后“咚”地一声,当下转过头,就看到景朝直愣愣跪在地板上,连忙两步走过去将他横抱在怀里。
“膝盖不要了吗!”光凭刚才的声音景至就知道,那孩子定是站不住了没有任何缓冲就跪了下去。
景朝有些委屈,膝盖像是被榔头敲过似得疼,本来顺势勾着景至脖子的手臂,被他一声呵斥,生生缩了回去。
像是有人从景至心上那道口子伸进去,将心脏挖掉一块似得,空空的。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轻轻把景朝放回了床上,自己去端了水盆,拿了毛巾。
“先稍微擦一下,一会你小叔来上药,肯定又是一身汗。”景至将绞干的毛巾递给景朝。
景朝双手接过毛巾,刚好的温度,他强撑着扯了扯嘴角,“嗯,谢谢爸。”热毛巾擦了两遍,好像整个人都稍微精神了些,景至在他身后盖了条薄毯子,去洗了毛巾,又重新倒了水给他洗手,再放了盆回来,景朝竟然自己在床上跪了起来。
景至蹙眉,“刚擦完,一跪又是一身汗。”
景朝抿了抿嘴,没说话。景至知道,是刚刚自己说有话要谈,景朝怕站不住才跪着的。他心里一疼,平时景朝在他面前是没有那么战战兢兢,动辄得咎的,两个人就算是说正事,也没有一定要一个坐一个站。
“趴下吧,爸跟你聊聊。”景至扶着景朝僵硬的身子躺回去,又拉了拉毯子将他光着的下半身盖好。
“小朝跟着小叔学那些,爸是不是不开心了?”景朝是聪明的,知道景至要跟他谈什么。
景至看着儿子先发制人的模样,坐在他床沿,歪着头笑,“学哪些?”
景朝像是在斟酌,好一会,才横下心,“借小叔的专业书看,跟着小叔去解剖室,学伤口处理,学用药补水,观摩手术,看手术录像,这些,爸都知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