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1 / 1)

景朝甚至能感觉到父亲的眉头深深蹙起,而后那冷静到冷冽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原本,冲动挑衅,只需要挨五下家法的景夕,因为你包庇隐瞒,如今受了你二叔三十下戒尺。作为哥哥,你怎么舍得?”

几乎一句话,就让景朝的坚守得几近完美的堡垒通通瓦解,贴着裤缝的双臂不住颤抖起来,他在这里站了那么久,当然不知道景夕竟然挨了那么重的家法,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句话,“是景朝的错。”

“哦?”景至语调里带着些玩味。

景朝心中一颤,“景朝不是一个好兄长。”

景至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丝毫责备之意,更不带一丝讽刺,“先不论那些我懒得管,而你刚好当做我不知道的芝麻蒜皮的小事儿。这也是你,第三次帮弟弟隐瞒错误,第四次替弟弟扛打了,怎么不是个好兄长了?你这个景家长子做得多威风多担当。”

“爸!”景朝猛地转过头,诧异地看向以绝对压迫感坐姿坐在他书桌背后的景至。他还来不及消化这句话,脖颈处就像是快断开了似得酸痛,随着他的转动,延伸到整个肩膀和后背。

景至的眼神很冷,“规矩忘了?”

景朝维持了那个别扭的动作和诧异的眼神三秒钟,才转过头,继续面对雪白的墙壁,声音却软了下来,“爸,小朝知”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景至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认错。

景朝沉默了半响,咬上嘴唇,“我去取家法。”

景至不置可否,甚至连一个手势都没有,只是静静看着他抬起脚步,太阳穴处的汗就像水柱似得滚下来,可是他那个骄傲的儿子却不允许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依旧拔直了背脊用参加晚宴的姿势走路,只能从微蹙的双眉间读出他的隐忍。

景朝折身回来,就直直跪到了书桌前的位置,一去一回衣服上又湿了一大片。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的酸楚,每一段骨骼的刺痛,都逼着景至狠狠咬着牙强稳住身子,试图让举过头顶的藤条不那么别扭,“父亲,小朝请罚。”

景至从书桌后面站了起来,姿态是惯有的从容不迫,两三步走到儿子面前,看着景朝恭敬的跪姿,明明心有不甘,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悲壮,摇了摇头。

景朝不是一个习惯低头的人,即使是请罚,也只是目光稍稍下垂。于是,他便用余光看到景至抬起右手,然而却是手背向上从藤条的底下去迎,他还来不及品味这个手势的意思,只觉得手上一轻,“嗒”,藤条就被景至反手撩翻在地,滚了两圈,停在他脚边一米远的地方。

“爸!”

第157章 番外 朝夕(14)

景朝不是一个习惯低头的人,即使是请罚,也只是目光稍稍下垂。于是,他便用余光看到景至抬起右手,然而却是手背向上从藤条的底下去迎,他还来不及品味这个手势的意思,只觉得手上一轻,“嗒”,藤条就被景至反手撩翻在地,滚了两圈,停在他脚边一米远的地方。

“爸!”

这是景朝今天第二次用这样诧异的语调喊出这个称呼,他从来不是一个说话抑扬顿挫的人,不符合年龄的沉稳,才是经常被贴在他身上的标签。

可是父亲的举动,太反常。

从有记忆开始,家法,都是不可侵犯威严庄重的代名词,一直被要求对家法保持绝对敬畏的景朝,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如何保养这跟随着他年龄增大而变得沉重的藤条。他至今记得小时候因为怕挨打把藤条埋到了土里,景至罚他穿上冲锋衣裹上雨披,举着藤条跪在雨里,直到雨水冲刷掉藤条上面的泥泞,同样记忆犹新的,还有浸透了水的藤条打在身上的感觉。

看着滚落在地上的家法,景朝强力稳住高举的双手,声音却颤抖起来,“爸”

景至只是瞟了一眼惊慌失态的景朝,好整以暇,“我为什么要打你?”

即使这语气听上去并不像是疑问句,更像是带着讽刺的反问,景朝也不敢不答。只是如今,他的心跳得太快太猛,一下下撞在胸腔上像是就要蹦出来似得,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心底的惶恐,专注措辞,“小朝,替弟弟隐瞒受伤情况,还做了超越自己能力范围的事。”

景至没有丝毫犹豫,语气甚至还很坚定,“可是,你是想护着他,才替他隐瞒的。这是兄友弟恭,这是同气连枝。”

“不是,小朝”,十二岁的孩子再老成练达也是个孩子,面对父亲的责难,到底还是无措起来,本就没敢放下的双手一把抓上了景至的衣服,“小朝,是不想看小夕挨打。我知道错了。”

“到你认错的时候了?”景至正声,不是吼,也不是训,不过是进门来,语气最正的一句了。

景至单手就锁住了景朝拽着他衣服的手腕,轻轻往上一扯,整个人就从地上被他撩了起来。十二岁的景朝在同龄人中也算是身材高挑,可到底和景至不能比,景至轻巧地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手臂越过头顶翻到了身后,几步一踉跄,景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反手摁在了刚才自己反省的那面墙面前。

景朝感觉景至只要再用一丁点力,自己的手腕就会被捏断,可是他仍旧连呻吟都不敢有,死死合着眼睑将泪水往回压。

景至抬手,重重的巴掌灌着风向景朝身后落下。景至虽然已是一个十二岁孩子的父亲,但仍旧是每天晨练都能做上百个指卧撑的体魄。这样的力度下的巴掌,并不好挨。

没有丝毫停顿的十下,景朝本就酸痛无力的身体,此刻只能紧紧贴着墙壁才能不往下滑,虽是隔着家居裤,但明显感觉到臀上肿起厚厚一层,像被浇了一层热油似得火辣辣地疼。

景至望着景朝微微打颤的双腿,手上的力道稍微松了松,声音却还是一贯的苏凉,“我再问你一遍,我为什么要打你?”

景朝狠狠甩了甩头发,逼自己回过神来,猛地往自己肺里灌氧气,即使被摁在墙上,也挺直了背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我不该拿弟弟冒险,小叔教过我缝合,但是这次是第一次啊!”

景朝从喉间漏出的一个音节马上被巴掌清脆的声音淹没,这让本就薄脸皮的孩子无地自容起来。又好像是实在很少被这么刁难过,心里难免生了委屈,一连十下,都再没有发出一个音来。

景至打过十下便停了手,空气瞬间冷冽下来,还是这句话,语气却不觉又淡了,“为什么要打你?”

景朝觉得身后整个屁股都硬了,他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双腿,可是一用力,臀上就不自觉一缩,疼得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然而,令小孩更加无措的是,他不知道景至要的答案是什么,或者说,他已经疼得没有力气想了。

五,四,三,二,一。

景至只是在心中数秒,整整十秒没得到答案,又是抬手就没歇气地敲在这不大的臀上。

景朝是真的怕了,疼得快要到思维短路的境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又仿佛一闭眼就已经能看到身后斑驳的血点,他不想真正的惩罚还没开始,屁股已经青一块紫一块的,在景至打到第三下的时候,就叫了出来,“爸!我不明白爸的意思”

可惜,景至并没有停手。依旧打完了十下,这次,却是撤了扣住他手腕的手。

景朝是真的软了,本来还有景至把他压在墙上,如今身后的力道消失了,整个人就好像是搭在玻璃上的湿抹布,不住地往下滑。

“站好。”景至踢了踢景朝的脚后跟,声音还是淡淡的,却透着让人肃然起敬的严厉。

就在快要倒下的时候,景朝一只手撑住了墙面,另一只手死死拽着家居裤,强稳着双脚,试图让强直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立起来。

他知道,父亲不介意等。但他也知道,让父亲等的结果,怕是明天开始晨练训练量就要翻倍了。

“转过来。”

景朝转过身来,惨白的脸上已是汗水如柱,滑到了睫毛上,滴落在眼眶里,汗水蛰得他眼睛再疼,也不会用手抹一下。

景至有意无意扫了一眼墙上汗水留下的掌印,再看向景朝,那小孩竟像是偷吃糖果被抓包了似得一阵尴尬。

景至也没有要骂,解释的语气很耐心,“不明白的时候要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不知,而且最好不要扭扭捏捏欲言又止地解释。”

“是,景朝知道了。”语气,站姿,态度,都是无懈可击的恭敬。

可是,景至看得出,这种顺从绝对不是因为心甘情愿。他知道景朝不服,甚至可以同理他为什么不服,但是,景至并不会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