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 / 1)

待公司的事都交代完了,景臻才将目光移到只身跪在一边的景夕,随手一指,“你罚他跪的?”

景夕和方舟心里同时一个咯噔,景夕自然是不敢动。而方舟再抬头看向景臻,眼神里竟已带着求情的意味,只是不敢不答,“没。”

景臻的脸色一下暗了下来,用指关节扣了扣红木书桌,发出闷闷的敲击声,语气里已听得出怒气,“站过来。”

其实并没有跪多久,但可能是怕的,起来的时候还是一个踉跄,还好扶了墙才不至于跌倒在地,偷偷抬眼看了看景臻,却不料刚好四眼相对,又下意识逃开了目光,连忙走到书桌前,在方舟斜后方一小步站好,声音像是颤抖着的蚊子发出来的,“爸”

景臻微微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近十秒钟,嘴角竟勾起一丝笑意,语气里却是让人颤栗的压迫感,一字一顿,“你是长大了。”

景夕慌了,身体僵直在原地,双唇微微张开,声音比刚刚更小了,颤颤巍巍的,“爸,小夕愿意受罚。”

景臻冷峻坚毅的面容里,嘴角的弧度微不可查地又上扬了几分。他作为父亲的威严,从来不在于口气的严厉,也不在于声音的震慑,而是藏匿在每一寸神情的变化中,成型于日积月累的相处里。

就如此刻,眼里又恢复了恒古不变的波澜不惊,“你是想现在解释,还是回去跟你哥对好台词再说?”

景夕的小心脏狠狠敲击着胸腔壁,手心里不断冒着冷汗,不知该怎么回答,又不敢不答,只能硬着头皮道,“爸,我知道错了。”

“到你认错的时候了吗?”景臻并不平稳的声音吓得小孩整个身子猛地一抖。

景夕抿了抿嘴,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依旧有气无力的语气,“是我不小心受伤了,让哥替我瞒着的。”

景臻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毛,“没了?”

“伤口有点大了,哥给我缝了针。”景夕的头越埋越低。

景臻等了几秒钟,确定景夕没有再要补充的,依然不动声色,“这就是你的解释。”

“爸,都怪我,您别罚哥了。”景夕抬起头,稍稍有豁出去的气势。

“砰!”景臻却突然一掌拍在桌面上,这次就连旁边的方舟都不禁一颤,景夕更是吓得两腿一软,“从我进门到现在,你就没有一句话一个动作不用挨打的。”

第147章 番外 朝夕(4)

“砰!”景臻却突然一掌拍在桌面上,这次就连旁边的方舟都不禁一颤,景夕更是吓得两腿一软,“从我进门到现在,你就没有一句话一个动作不用挨打的。”

景臻这次没有再给景夕认错的机会,直接转向方舟,“伤口怎么样。”

方舟并没有景夕那么大的胆子在这种时候还跟景臻虚与委蛇避重就轻,以资深创伤主任方医生的口吻道,“创口为位于右脚掌内侧的开放性切割伤,长约五厘米,深度最深一厘米。没有感染迹象,没有创液,创缘闭合良好,缝合线已拆除,现在只需要定期换药,注意清洁避免二度受伤就好,”说到这里,略微顿了顿,话锋一转,“之前的缝合,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景臻瞪了方舟一眼,“没问题?你怎么不招景朝进你们医院缝合室?”

方舟没有在意景臻的讽刺,知道对于孩子教育这种事最怕家里人口径不统一,当然也知道该他们俩受的,根本不会因为他几句话,少一下。

他看得出景臻现在正在气头,也没有顺着他的话讲下去,只是道,“我刚清洁了伤口贴上创可贴,哥若是想看,晚上换药的时候叫您来。”

景臻不置可否,但心里被方舟的体贴暖到了,这个弟弟,越来越知道自己最在意的是什么,突然五味杂陈起来,有些欣慰,有些愧疚。

他深吸一口气,才微微偏过头,以如若冰霜的面无表情对上景夕如临沙场的严阵以待,声音沉得像是木槌敲在心尖,“景夕,我什么时候话要说第二遍了。”

实战场上面对迅猛攻击也稳扎稳打的孩子,听到景臻连名带姓这么叫他,竟微微晃了晃,豆大的汗珠从鬓角处划下。大多数时候,景夕并不怕父亲,即使是犯错受罚,他也习惯了坦然面对。但是今天,景夕可能是低估了景臻的怒气。

景夕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头至尾把事件经过讲了。声音由正常到轻声,然后又再升上去,最后又落了下来。没有来得及措辞修饰的景夕,难免讲得有些磕磕碰碰,景臻倒也不追究,只是耐心听着,眸子里却射出的危险信号,让站着的两人不禁颤栗。

待景夕讲完,整个办公室里沉寂了好久好久,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景臻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景夕,好几次垂下头去想要避开目光,又害怕似得抬起头,几次一来,景夕觉得自己闷得快要透不过气来,就好像一颗巨大的磐石压在自己胸口,心脏也快要停止跳动。

“所以,就是你跟别的道馆约架。”景臻一下一下用指尖敲击着桌面,口气缓缓温吞,“让一个刚练了不到一个月的新手给你拿木板,然后一个后旋把自己脚掌踢裂开了。想瞒着我,又想着你小叔带着景朝学过缝合,学会知人善任了!”

和父亲的施施然截然相反,景夕紧张地舌头都打结了,“爸”

“你叫我什么?”景臻的目光突然锋利起来,他是个严谨的父亲,偶尔带着几分并不自知的刻板,虽然大多数时候他是可以和孩子们平起平坐的,但是绝不是现在。

透明的液体渐渐没过景夕的眼眸,他的喉咙像是被吸盘吸住了,可是他知道他必须要回答,“父亲”

景臻没有兴趣听他咬文嚼字,“嗖”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把你自己的那张皮当成橡皮了吗?我都没发现你已经长大到,身上开了那么大一道口子都敢瞒着家里。是不是下一次你在医院躺着呢我只当你出去旅游了?”说到这里,深深吸了口气,目光依旧炯炯,语气却平缓了许多,“你跟人约架让自己受伤确实逃不过一顿罚,但你现在联合着景朝,去偷你小叔的药箱做缝合准备瞒天过海,景夕,你都那么拿得定主意了,我罚你又有什么用?如果你瞒着我的目的只是为了不想挨打,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景夕彻底僵在了原地,一句话一个音都发不出,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景臻说完,丝毫不停顿地拉开右手边第一个抽屉,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

景夕惧怕地愣在原地,眼神空荡荡的。幸好一旁的方舟还不至于被景臻的威慑力波及,无奈地看了看小侄子,便自己追了出去。

“哥!”方舟也不顾忌总经理办公室外聚集的助理秘书行政,一出门就朝着景臻的背影叫道。

景臻停了脚步,一只手插着口袋转过身等方舟走过来,还没等他开口就堵住了他的嘴,“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

方舟反应了一会,是让他开车带景夕回家的意思,顺口道,“不一起走吗?”

“不了,今天开了你嫂子的车出来,得给她送回去。”景臻朝着办公室的方向瞥了一眼,“顺便,晾他一会。”

“那我去问问大哥要不要一道走?”

景臻丝毫不觉得眼前的弟弟也已经是三十岁的大男人了,小心思还是一把一把的,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脑门,“就你聪明!大哥晚上有应酬一会直接去,还不知道这出戏呢。”

不过方舟心里盘算着,景至昨天刚刚从英国出了两周差回来,还没好好休息就开了一天会又是应酬的,心疼大哥的同时又不禁替景朝捏一把汗。

方舟回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意料之中见景夕分寸未移立在原地,连眼神的聚焦点都好像没变,压抑住想要冲上去把这个十岁的孩子抱在怀里的冲动,站在门边缓缓敲了敲门板,待景夕的目光转过来了,才淡淡开口,“先回家。”

正值高峰,市区还有些堵车,但等开到通往山上唯一一个别墅区的公路时,方舟就远远看到了景臻的坐骑,两辆车一前一后进了景家大宅。

夜色笼罩起了宁静的山林,空气里的水汽很重,景家大宅就像是山腰里的明珠,永远都有华灯点缀。

景臻下车也没有等他们两个,直接往大门走去,方舟和景夕则落后在他身后近三四十米的地方,却远远看到景臻猛地停下了脚步,向花坛另一侧走去。

景臻看到景朝的时候,他整个上身都在小幅度微微摇晃,汗水湿透了鬓角和校服的衣领,可他仍旧两膝紧紧并拢着,脊背拉得直直的,手指也牢牢贴着裤缝。花坛边微弱的灯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才看清嘴唇上已是一道一道的牙齿印。

景朝努力抬起僵硬的脖子,喉咙口冒出两个音节来,“二叔”

景臻蹙起眉头,“谁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