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瘸子声音越来越高,说到激动处,嗓子发哑,咳出一口痰,啐在脚边:”那些人就是冲着那群怪物去的,呵,说不定都是一伙的,怕我们大叫引来守卫才灌的迷药水,我怎么会骗你……咦,你怎么不记了?”

张寻崇呼吸微急,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他强压下心中惊慌,放下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之中可有谁逃出去吗?”声音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

瘸子听完他的话,左右看了看同伴,惊奇道:“逃出去?如何逃得出去?!若非衙门救人,里面的人就是死,也出不去。”

干瘦青年也说:“据我所知,从未有人成功逃出去过。”

看他们齐齐否认,张寻崇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坠冰窟,从心顶凉到脚尖。

沈薪与他说自己是汽坊里出逃的斗奴,于鳞痕山再遇时说是要救自己的炎人朋友,现在看来全是谎言!

他在撒谎,为什么……

张寻崇低头看自己手中纸张上的字都有些模糊不清,整颗心麻木不堪。

仔细一想,一切都不对劲起来。

那捆住后丢在原地的守卫,分明就是引自己进入监牢的诱饵。张寻崇原本以为那人是拿了自己掷出去的匕首,才挣脱绳索消失的,可他回家后不久,沈薪就带着匕首登门道谢,他若拿走匕首,假守卫如何挣脱?

不是沈薪帮他解绑,就是赤蛇教在抓人时帮他松开的。而且,救一个炎人和救一群炎人,不都是救吗?

在地下监牢中两人短暂的见面时,张寻崇从头至尾戴着面具,沈薪又如何一下子认出的他?

沈薪只能是赤蛇教中人。

算下来,他对张寻崇所说的,竟无一句真话。

张寻崇越想越是绝望心慌。

巡夜那晚,沈薪在张寻崇面前表演了一出苦肉计,成功潜入他的身边,无意间透露出黑汽坊信息,再借缉火营的剿灭行动,趁火打劫,救出炎人同伴。

他原来一直与罪犯同处一室,还被对方迷得晕头转向。

干瘦青年看张寻崇脸色不太好,会错意了,急忙说道:“你觉得我在撒谎吗?我可以发誓,我今日说的话绝无谎言。”

这些流民根本没有必要撒谎。

张寻崇搭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背上青筋爆起。他看着干瘦青年,勉强笑笑:“我相信你,多谢了。”

男人将供状收入怀中,刚站起身,脚下踉跄两步,几欲摔倒。他扶住墙,捂住眼睛深吸一口气,按耐下心中的怒意和失望,走出牢房。

听见身后开关门的声音,赵国良转过身,刚要问张寻崇结果如何,就见男人双目赤红,失了魂一般走出来,脸色差极了。

“你怎么了?脸色忽然这么难看?”赵国良吓了一跳,上前连忙拍了拍张寻崇。

他这一拍手劲不小,拍得张寻崇身体摇晃,差点跌倒。赵国良见状赶紧扶住他:“我的乖乖你到底怎么了?说话!”

身体哆嗦一下,耳鸣渐退,张寻崇揪住赵国良的袖子,慢慢抬起头,连忙站稳自己,调整呼吸。表面上看,他除了脸色有些不好外似乎没有任何不适,平静道:“我无碍。”

“真的?”赵国良担忧地问。

“你明日给这些人准备些好菜,你若想自己喝点小酒也行,都算我账上。”张寻崇一手搭在赵国良肩上,一手摁揉太阳穴,喉咙干涩,头痛欲裂,“我明天有事,来不了了。”

第20章 二十

赵国良看他这副模样,也不敢不应,推着男人的背把他往家方向赶:“回去吧回去吧,瞧你这一脸菜色,我看着都膈应,歇息好了再来。”

将口供交还给赵国良,张寻崇没再去衙门。

待回到家,男人瘫坐在椅子上沉思许久,才压下心中怒火。他叹出一口气,一时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只剩下深深的无力。

眼下,张寻崇不敢对沈薪做什么。明日就是举行傩仪的时刻,到那时会有大量百姓涌上街头参与到驱傩当中,若现在将沈薪拿下送审,他害怕赤蛇教会在活动期间会借机报复,伤及无辜。

思索到这,张寻崇捂住脸,咬牙暗骂自己真是愚蠢至极,竟然还傻呵呵给沈薪指出傩队的路线。若真因此出了事,伤害到百姓,他就是死几次也偿不回来。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头疼吗?”

一道声音凭空传来,张寻崇吓得一个激灵,抬头就见沈薪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回来了,站在他面前。

张寻崇不由得重新打量起沈薪来。这人真是天生一副好皮囊,冰肤玉面,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都极引人瞩目,稍不留神就会让人沉沦进去。

他自己分明已经难以自拔了。

沈薪微微泛凉的手贴上男人脸侧,语气担忧道:“哪儿不舒服?”

“我没事。”张寻崇拨开他的手,侧过脸去,“今天完活得早,就先回来了。”

“好,我带了蔡氏茶楼的点心,吃点吗?”

“嗯。”

晚上,沈薪懒洋洋凑过来将手指探入张寻崇的衣领,揉捏乳肉,一边吻着他的耳尖,意味不言而喻。男人按耐下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一次又一次推开对方,坦白自己今日太累,不想做。

见他破天荒地拒绝了自己,沈薪抿起嘴唇,眼神晦暗,也没再强求,抱住他踏踏实实睡了一晚。

张寻崇则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沈薪见张寻崇出去一趟又回来了,还有些奇怪:“今天不是举行傩仪之日吗?不去衙门?”

张寻崇说道:“我和人换班了,想今天陪着你。”

“好!陪我去街上看看。”沈薪笑眯眯扑上去抱住张寻崇,搂住男人腰身时手无意间摸到了他遮盖在衣服下的铁盘。下一瞬沈薪又收回手去,装作无事发生。

白日里,街边摊铺挂起灯笼贴上红纸。双庆街那条斗机关偶的小破巷子人出奇的多,岁夕聚博,很多人常用除夕时赌博的输赢看作自己下一年的运势。

二人游逛许久,天色渐暗,街尾的驱傩队整装完毕,开始断断续续吆喝叫喊,吸引来百姓。不消片时,傩仪便正式开始了。

扮作疫鬼的人头戴狰狞假面,白色假须罩住整个脑袋,摇摇晃晃向前走,发出古怪夸张的声音,时而扑向围观的百姓,引起呼声一片。